杨芷像被戳中心事,连连倒退几步,扶住一株梅树,喃喃:“名门闺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努力?”
虞绯知道杨芷的感情历程。她自幼喜欢景苍,为配得上当朝诸君,饱读诗书,勤学礼仪,成为京城淑女模范。至于内心喜不喜欢那些文采规矩,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努力,也得遇天时地利人和才有用。”
虞绯像个营销头子向她极力推荐自己:“我手里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助你和太子一举订婚。”
杨芷惊诧盯她半晌,似乎想到什么,慌忙摇头,“杨家百年世家,我绝不会做出暗通款曲、有辱家风的事来。”
虞绯一怔,转眼明白杨芷竟以为她撮合她和景苍生米先煮成熟饭,以达到订婚目的。
她忙解释:“我这个法子,对杨姑娘的清白和名声无半点损伤,也不会妨碍到太子。”
杨芷狐疑地看她,踟蹰片刻,反问:“若你这般神通广大,怎么不将这法子用到自己身上,做一朝储妃可比无名侍婢风光。”
虞绯失笑:“你和太子门当户对,帝后认可。如果我想上位,那是狐媚祸心,转头肯定被乱棍打死。”
杨芷一想,确实。皇家最重门第,圣上皇后绝不会允许太子娶一个平凡商女。
她想起虞绯那日说的“交换”,“无功不受禄,你所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048|免死金牌
杨芷祖父曾是两朝帝师,辅佐三代君主,功在千秋,利于社稷,当今圣上在他宾天后褒赏杨家一块免死金牌。
这块牌子,顾名思义,是功臣后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凭证。虞绯虽是外姓人,若她取得这块金牌并杨家将其赠予她的承诺,想必一样生效,等景苍得知同根蛊失效,想杀她时,她拿出牌子,应能保住一命,从此功过相抵。
她太盼望和他两清后的自由生活了!
虞绯缓缓道:“杨家的免死金牌。”
杨芷一骇,斩钉截铁道:“恕难从命。”
震惊过后,她诧异,“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虞绯思索,她的确得为与杨芷交换免死金牌找个正当借口。
在旁人眼里,若她不作妖,跟在太子身边用心侍奉,将来一个妾位跑不了。等太子登基,她肚子再争气,生个一儿半女,说不定能荣列四妃。这大好前途,自不需要什么靠山保身,太子便是她最大的靠山。
虞绯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时至今日,景苍从未正面回答解蛊后会饶过她,他那态度,还是想要她死。
即便他承诺,她也不敢相信,他刚恢复记忆那会儿恨死了她,做床友几个月,男人态度就会变吗?而且他现在有把柄在她手里,如果说什么甜言蜜语,搞不好只为哄她配合生子解蛊。
历史上“杯酒释兵权”的皇帝多了,他一个太子,为了自身性命,和一个恶女逢场作戏段时间不很正常。
虞绯说服自己坦然把景苍推给杨芷。她想起虞霜揭发一事,借机道:“杨姑娘可还记得我妹妹在皇后面前告发我强夺太子,欲行不轨,未能得逞,便打断太子双腿这些?”
杨芷不明虞绯又提起旧事,“太子不是说她诬陷你。”景苍那句“虞二小姐,你记错了”,她听得清楚,一下否定虞霜全部言辞。
虞绯讪讪摇头,“其实,太子帮我做了伪证。”
杨芷睁大双眼,不敢置信一般。
虞绯想着,日后她还需要杨芷向家族求得将金牌赠予她的承诺,兴许景苍要惩罚她时,杨芷还能帮衬一二,索性和盘托出。
“我妹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杨芷端庄的身子软了软,脸上的表情,仿佛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狐狸精,竟蛊得太子那样。
虞绯不置可否地笑笑,真话掺假:“他帮我做伪证,是他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我打断他腿那段,他没想起来。”
杨芷恍然点头。
虞绯继续:“我虞家怎么说救过他一条性命,其他小打小闹,他不在乎没追究甚至愿意帮我遮掩,也是人之常情。”顿了顿,“他失忆时,我就跟了他,木已成舟,我名声不好,他颜面无光,还会受人指摘。”这是解释景苍为何原谅她其他恶行。
杨芷好似走出迷天大雾,问道:“你要免死金牌,是怕他恢复你打断他腿这段记忆,到时处罚你?”
鱼儿终于上钩,虞绯心中欣慰,表面叹气:“我曾问过他,若他双腿是被人打断,他会怎么惩罚那人,殿下说,定要将那人处以杖刑,拍成肉泥。”
杨芷打个寒颤,想说景苍不是那样残忍的人,忽然忆起那个勾引太子被皇后打死的宫女。景苍若得知断腿真相,纵使忍下,皇后和圣上也不会放过虞绯的。
怪不得她这么害怕,想方设法要免死金牌。
思及此,杨芷为难:“那金牌是先祖功绩,我一个女儿家,做不了主的。”
虞绯出谋:“你先把金牌拿给我,等你和太子的婚约诏告天下,再给我杨家的一纸赠予承诺。”
见杨芷双眸瞪得如青蛙眼,毫无淑女形象,她忍笑:“没有你们家的承诺,我要那金牌也无用啊,主要怕我撮合成你和太子,你反悔不救我一命。金牌算抵给我为你办事的证据。”
杨芷闻言有理,依旧踌躇:“金牌放在祖宗祠堂,我光明正大拿不可能,只得……我没做过这种宵小之事。”
古代闺秀就是道德素质太高了。虞绯循循善诱,像个拉良家下水的老鸨,“哪怕偷,你也是为了自身和家族着想。你愿意将太子拱手让给其他女子吗,看着别的世家出位太子妃甚至皇后,光宗耀祖,万古流芳。”
她快说破嘴皮,“这块免死金牌你今日给了我,来日你做了皇后,再为家族求块不是难事。景苍若不同意,你以后还有儿子、孙子,总会有答应你的……”
虞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杨芷终于点了头,答应明晚亲自送来。
自由的八字有了一撇,虞绯看灰蒙蒙的天都亮了几分,仿佛日头藏在后面随时会露出来。回去路上,她折了一枝红梅,准备晚上吃牛骨梅花火锅。
如此美味自逃不过景苍的耳目,她刚让人把锅子端上食案,他进门来。
“偷偷吃,不叫我?”景苍解下大裘,递给宫女。
“我一天天捣鼓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虞绯往锅里下着肉菜。东宫除了丁香,全是他的人。
景苍坐下,开门见山道:“今天你找了杨芷?”
前几天他才为杨芷和她生过气。虞绯夹了一块毛肚,边吹边说:“我一人在宫里待得无聊,还不能找个姑娘叙叙话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