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间明显的犹豫让现场的人心照不宣，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哦”了起来。车俊明故意要刺激林舒永，大声揶揄：“什么‘朋友’？！男朋友吗？”

这下，再淡漠如林舒永也忍受不住了，他的脸颊变得微红，迅速用左手掩住嘴咳了几下，看起来是害羞的样子。

郑瑞气急败坏地反驳：“什么……什么男朋友！你瞎说什么啊明子，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嘴角却遏制不住地疯狂翘起。他怕林舒永会感到不适，便赶忙解释：“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什么都不熟悉，大家帮着照顾一下就是，别为难他了。”

不懂识趣的男人们又围绕着这个话题挑逗了几番，见林舒永没有回应，就渐渐转移了话题。林舒永左边坐着郑瑞，右边是一个穿着低胸背带裙的女生，他感到有些口渴，想找点水喝，便问郑瑞有没有空杯子。

正巧桌上的杯子都被用过了，郑瑞居然也不让少爷代劳，自己站起身找服务员要柠檬水去了就算有空杯子，他们点的也全是酒，如果让别有用心的少爷去拿水，不知道是否会暗中下药，他不放心，便兴冲冲地替林舒永跑出跑进。

等身边的位置空下来，林舒永似有所感地转头，一下与原本坐在郑瑞旁边的男孩对上眼，对方是浓眉大眼的长相，气质却有些清冷，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没有表情地与他对视。

他只看了那个男生一眼，就转过了脑袋，正想掏出手机，右边手臂被人点了两下，林舒永又转头看去。

是坐在他旁边的女生，脸上的妆极浓，下巴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格外尖翘，她对林舒永笑了笑，低声说：“那个男生是你没来之前陪郑大少喝酒的，如果他突然靠近你，你得注意点，这人不好惹。”

因为这一番提醒，林舒永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并没有散发出善意，竟然还有人愿意帮助他。仔细消化了这一条信息，他对女生展开笑颜，幽黑的眸子弯成月牙：“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似乎是没有迎接他的笑容的准备，一下子愣住了。她很快回过神来，简洁地回答：“我叫小美。”

“……小美。”林舒永点点头，将脑袋转回来，目光微微上移，投向不远处灯光迷蒙的吧台。

那里，一名酒保正细心地调制着一杯味道复杂却不甚好喝的鸡尾酒。

第二十三章 章节编号:66884

郑瑞很快回来了，给林舒永带了一杯水和一些切成小块的水果，被附近的人又起哄了一番。

车俊明似乎是存心要给林舒永难堪，兴冲冲地给周围爆料郑瑞高中时与林舒永的那些屁事，他的嗓门大，两人距离又近，林舒永无可避免地将车俊明的话尽数收入耳中。听到一半的时候，他惊觉里面的很多信息甚至不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之中，在车俊明的故事里，他更像一个“不在场的当事人”。

似有所感，他偏过视线，看向郑瑞，后者此时已是面红耳赤，显然，年少无知时犯下的傻如今全被抖落出来让他无比尴尬，一桌欢声笑语不断，大多是公子哥们在笑，看得出来郑瑞人缘还是不错的。

小美没有随车俊明起哄，只是尽职尽责地倚在对方身边，手里握着一支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

自始至终，林舒永没有对这一切喧闹作出任何回应，他没有心理压力，只是微仰着脖子看人，就能让很多宵小之徒不敢上前搭话。

他在脑子里想着郭汉。

两人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一点一滴交流了。林舒永虽然忙于“社交”，却并不是没有时间搭理对方，相反，他时时刻刻都在等着郭汉主动联系自己，对方最好能主动挑起话题工作忙碌、领导责备、交新朋友……无论什么都好，就算郭汉只把他当成朋友，如果能被主动分享生活的细节，那便说明他林舒永不是郭汉生命中的过客。放暑假的第一天，郭汉在晚上下班与林舒永在微信里细细聊起了实习职场上的新鲜事，第二天只寥寥说了几句话，还是林舒永忍不住先开的头。不幸的是，接下来的好几天，对方彻底失去了音信，林舒永也跟着呕气，两人保持零对话的状态直到现在。

夜店里到处是烟味、酒味、刺鼻的香水味，他却在这样的场合里格外强烈地想要吸吮郭汉肌肤毛孔里分泌的甜香。

他兀自发呆了许久，直到被郑瑞的呼唤拉回神志：“林舒永，他们说要转场去卡拉OK，你跟我一辆车吧，走。”

郑瑞依旧不会过问他人的意见，说风就是雨。林舒永没有拒绝，点点头便跟着郑瑞走了。

一开始郑瑞是贴着林舒永走路的，两人快要出店门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挤进两人之间的空隙中，林舒永差点撞到门框，他有些生气，转头一看，是小美说的那个陪郑瑞喝酒的男孩，对方将双臂塞入郑瑞的臂弯中，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男孩偏过视线，瞪了林舒永一眼，这可把林舒永新鲜得不行，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个男人这样针对，很有些哭笑不得。

郑瑞也被吓了一跳，今次陪酒的少爷是他以往点惯了的那一个，叫小宗，虽然是拿钱办事撅屁股的，脾气可不小。有小宗在的时候，郑瑞身边不会有第二个服侍的人，郑瑞也同样看中了小宗古怪的脾气，一直放纵他。

他一抬眼，看见林舒永似笑非笑的表情，本想发怒维护的心很快淡了下来，他故意抽出被揽住的手臂，在小宗惊讶前搭在对方肩膀上，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走吧。”

他存心要看林舒永会不会因此吃醋嫉妒，于是也没有再管对方，和男孩一起走到自己的那一辆法拉利前，打算在林舒永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的那一刻“提醒”他这个座是小宗专用的，以此试探对方的反应。

没想到，林舒永不仅没有对小宗的眼神作出任何下一步的反应，还在看到他那辆无论在颜色还是造型上都分外骚包的法拉利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自动自觉地坐进了后座。

郑瑞还呆在车外，嘴角抽搐，差点咆哮出声：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子这辆三百万的跑车是吗！！嫌太幼稚是吗！！老子偷我爸的劳斯莱斯载你啊！！

小宗看看法拉利，又看看郑瑞，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等郑瑞自己平复好情绪，一起坐进跑车。一时间，车流密集的主干道上响起跑车发动机们疯狂的轰鸣声，卡拉OK离夜店不远，他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这一群公子哥到了唱K的地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不仅要自己唱，还让少爷小姐们进行一些羞耻度较高的表演，林舒永坐在那看着，感觉自己就快吐了。

林舒永的家庭条件并不会让他羡慕憧憬这些纨绔子弟的奢靡生活，他爸虽然不是公司董事长之类的传奇人物，但起码也是一个大型上市企业的高管，外婆是知名时尚杂志的中国区总主编。林舒永从小到大都是不愁吃穿的，只是他为人亲善，从来不外耀家里的财力，也学不来这种大肆挥霍金钱的手段，故而，在这里，他可以说是彻底大开眼界了。

那些电视上播出的肮脏的皮肉勾当原来都是真的，并且更加比他以往所见的情形更加恶心。

郑瑞，真是表里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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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虽然反感至极，表面上林舒永却做足了不谙世事的样子，那晚结束后，他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好险郑瑞没有因喝酒过多兽性大发，他在卡拉OK里过度兴奋，差点就忍不住跟林舒永表白了，只是他一旦看见林舒永的眼睛，便被里面那彻彻底底的冷静浇得浑身冰凉。他想，也许林舒永是被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打动了，但这点程度还不够。于是，郑瑞及时叫停了疯狂的派对，亲自叫来专车，把林舒永安安稳稳地送回了家，自己回过头拉着小宗干得热火朝天。

那之间发生的其余事，林舒永毫不关心。当晚之后，郑瑞与林舒永的“线下”交往逐渐增多，暑假来临，两个人有大把的时间相处，他们有时候去看电影，有时候和郑瑞的狐朋狗友一起玩密室逃脱之类的刺激游戏，有时候也打网球之类的运动，半个月之后，郑瑞已经能自然地对林舒永勾肩搭背了，他们结伴走在街上，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想要不引人注目都难。

于是，盛夏的一个晚上，林舒永和郑瑞两人在灯火通明的商场外坐着吃冰淇淋。气氛正好，郑瑞全神贯注地盯着林舒永粉嫩嘴唇上的一抹白色印记，很快便迷失了神志，竟想要低头吻上去。

这个时候，一道破空的呐喊骤然打断暧昧的氛围：“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男！”

第二十四章 章节编号:6688

冯源泽这一段时间来过得很不好。

自从上一次看见林舒永被堂而皇之地带离属于他的视线之后，冯源泽便在心底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从前，自己无论在校园亦或亲友的圈子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焦点，因为工作、学习能力的出众，他很少被人责骂，就算偶尔有做错某些事，多数都会被施以友善的纠正。故而，他不习惯被指摘，发展到今日，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怪象：一旦他的做法有任何错处，冯源泽会首先选择将责任推诿到他人身上。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或许是一种自恋，或许是一种逃避。

总之，他是一个可怕得不为外人而知的怪青年。

正因为生活的顺遂，他几乎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他人生的2多年中，有一大半跟头都栽在了林舒永身上，如果说这个样貌秀美的青年能在冯源泽的生命中扮演什么角色，那么他也许是一道坎，一道冯源泽尝试了千百种方法想要踏平，最后却发现它是用钻石制成的、坚不可破的坎。

失败，在冯源泽的生活里，注定稀有，却又刻骨铭心。

在被林舒永彻底地忽视以后，冯源泽开始反思自己冲动的做法是否正确。他不断地回想那一天林舒永躲在朋友身后时对他表现出的恐惧与憎恨是的，他看见对方的眼睛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憎恨。

为什么？′⑷?6㈣

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他问自己。

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在梦里问林舒永同样的问题。

同样的是，这个问题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