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的千金怎么在这儿？”

在她开口之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已经玩味的开口，视线却是越过她直直地往马车那儿看去。

程舒禾望着他，目光很是冷淡，微嘲道：“郁将军真是好兴致，大战在即不好好在永安城守着既然还有空到这儿来，莫不是知道此战必败所以心生退意了？”

被她讽刺的人并不恼，只是翻身下马来，对她的防备视若无睹般和煦的开口：“还要劳烦程二姑娘将人从程府里带出来，接下来的路孟姑娘就与我同行吧。”

他说完，竟然直往那马车儿走去，守在马车前的镖师自然不肯，只是不过两秒，寒刃出鞘，还没来得及抽刀的镖师就软倒在地上，脖颈上的血溅出三丈高。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然是一幅端方君子的模样，面若神佛，心却若恶魔。

他将那把染血的刀在地上镖师的衣服上随意的剐蹭了几下，接着掀开马车的帘子，对里面呆呆的姑娘伸手，声音很是温柔：“阿皎，我来接你了。”

男人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和那把还没被擦干净的刀形成强烈的反差，程舒禾被吓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动了动，赶在孟皎开口前上前挡在两人中间，黑眸盯着郁勉，语气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我现在不想知道你在孟家的这场祸事里充当了什么角色，你也别妄想带她离开。”

挡在眼前的女人还没他肩膀高，明明也有些害怕，但还是不怕死的挡在自己面前，郁勉有些不耐烦了 ? 。轻‘啧’了一声，视线扫过两方悬殊的人数，嗤笑道：“程姑娘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阿皎看不明白的你却能看的明白，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的处境”

他说着，刀尖在她心口处戳了戳，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刺进她的心脏：“一是给我让开，接下来你们去哪里我都不会过问，二是我杀了你们再将人给带走。你选吧。”

他说完后，为首的镖师看向程舒禾，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道：“程姑娘，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做我们这行的，就算是死也不能抛下主顾不顾，您带着孟姑娘先走，我们来拖住他！”

“不自量力。”

郁勉说完反手又是一剑，砍掉了最先冲过来一个镖师的胳膊，程舒禾因为离的近，身上衣服上都溅上了不少的血，浓郁的血腥味传来，让她有些想要作呕。

“够了！”她将有些吓坏了的孟皎拉到自己身后，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你让他们都走，我带着阿皎和你回去。”

“那个人好凶哦。”

孟皎拉着程舒禾的袖子，探出个小脑袋来，怯生生地望向那个明明很好看但做的事却很狠决的男人。

她一开口，在场的人都听出些不对劲来。

郁勉无疑也听到了她明显不对劲的语气，接着整个人一僵，深邃的凤眸一瞬不瞬盯着孟皎看，几个字像是被他硬生生从嘴里挤出来一般，阴沉的有些吓人：“她怎么了……”

“如你所见。”

程舒禾也看出眼前的人生根发芽的情愫，接着报复似的道：“被你，被程奕，硬生生的给逼疯了。如何？你可满意了？”

自她说完这句话后，郁勉那翩翩君子下的暴戾因子再也压不住了，她被五花大绑扔进了马车里，而孟皎则被他半是哄半是骗的骗上了马，与他共骑。

同样被绑的动弹不了分毫的桐秋和槐夏倒在她的身边，好在嘴巴还没有被捂上，此时便忧心忡忡地道：“小姐，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朝廷和他的这场仗不得不打，我原以为他在大战前前来堵我是想用我去威胁傅景珩，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他喜欢阿皎，甚至为了阿皎设下了一个局，聪明如程奕怕是也不会想到，他只是这个局中的一枚棋子，在对孟家下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程舒禾说完，就觉得身下的马车骤然加快了速度，赶车的人似乎是完全不顾及车内人的死活一般，剧烈的颠簸颠得主仆三人晕头转向，程舒禾自小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偏生整个人都被捆绑着，只能像个桩子一样直愣愣地摔在车内，额角戕地，昏死过去。

车外，坐在马上的孟皎也被突然的提速吓的缩了缩，身后的男人从后将她拢在怀里，又是一鞭下去，马儿跑得更加快了。

朝廷的大军已经开始在永安城外集结，他必须在攻城前回到城内，至于孟皎在程府受的苦，他会在这次交手中向程奕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0086 身死

郁勉带着孟皎回到永安城时，城外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

战鼓被擂得咚咚作响，混杂着箭镞破空发出的凌厉气息，不管是染了血的城墙也好，旷野上不断倒下的战士也好，都让眼前的一切恍若一场人间的炼狱。

孟皎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被郁勉带着上了城墙。

朝廷的大军勇猛，不断有人顺着梯子爬上城墙然后拔刀与守军厮杀。逆党的人数本就不多，捱到此刻已经是苦苦支撑，可是看到郁勉，众人都像是看到希望一般，重新亢奋起来，手中不知染了多少人鲜血的刀挥舞的更加有力，土黄色的城墙被洇成了暗色，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又被赶来的人补上，一个又一个，绝望的让人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作为主将，郁勉此时换上了一身银色的战甲。铠甲的冷光让那张脸显得冷硬了些，孟皎被他拉着不哭也不闹，只是看着他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说着，将她带到了垛墙上。

孟皎比那垛子高不了多少，可身边的郁勉却是轻轻松松握住她的腰，将她提溜到了那墙上。

“你做什么！”

风中传来的血腥气让人作呕，女人颤颤巍巍地往下看了一眼，立马就被吓得腿脚发软。

正在攻城的那方也看到了城墙上的异动，作为先锋的南山一眼认出了那正被摁在墙上的女人，这时候分心是大忌，但他还是忍不住望向主帅所在的方向，眼中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震惊。

在一群灰头土脸满是血污的男人中，城墙上那个穿着淡紫色罗裙的女子是那么显眼。织纱的腰带轻系，随着猎猎的风飘动，勾勒出那截细细的腰肢。

她实在是太瘦了，站在城墙上颤颤巍巍的让人心惊，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刮下城墙一般。

骑在战马上的程奕也看到了城墙上的那人，那双眼眸锐利如同鹰隼，凛然森寒，他的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佩剑，那把剑在这场战争中不知饮了多少人的血，此时如同感受到主人的怒意一般，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城楼上，郁勉看着身侧堆积如山的尸体，将手中的剑抵在了女人的脖子上：“程奕，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退兵，二是我杀了她，让她现在就下去陪荣国公和他的夫人，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选。”

他说完，靠近木然的女人，挑衅似的在她的耳垂上轻舔了一下。

孟皎感受到那唇瓣抿住了自己的耳尖，然后轻声安慰着让自己不要害怕。她偏了偏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目光恢复的和往常无异，再看不出一丝痴痴傻傻的样子。

城楼下，程奕早在看到男人凑过去时就动了杀心。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逐渐远去，他能感受到的，只是周围士兵们不知道带着什么情绪的注视，和城墙上的女人眼中的木然。

这场战争他是主帅，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决断。

天上的乌云压得更低了，预示着马上就会有一场暴雨，在满场的寂静声中，孟皎听见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响起：“我不会退兵，不过是一个孟家的余孽，你难道真的以为我在乎？”

他后半句话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总之，说完这句话后，第一伤到的就是他自己，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然后狠狠一拧，让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城墙上，孟皎勾唇轻轻笑了一下，原以为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的心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好在，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孟皎了，这句话也不会再让她难过的好几日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如今听到这句话，她只觉得解脱。

听到她的笑声，郁勉心跳漏了一拍，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事情。

是了！孟皎已经疯了，她已经忘记了程奕，忘记了所有的人，为什么还会对他的这句话有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