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秋守在门口盯着外面的一众人,屋内,孟皎忍不住道:“阿禾,你怎么也喝了这汤呢?还有,那队长不喝可有影响,万一被发现………”
“无事,我在喝前就已经吃过解药了。”程舒禾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双眼睛里是与其余两人截然不同的冷静:“至于那个队长,他不喝正合我意。”
孟皎呆呆的看她,就见眼前的人满是即将飞出牢笼的喜悦,志在必得的道:“他要是不喝,就能眼看着我葬身火海,到时候傅景珩回来了怕是也能更信服些。”
在一边已经呐呐点头的孟皎愣了一会儿,道:“那我和桐秋怎么办?我们要喝吗?若是不喝的话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这件事是我们串通的吗?”
“所以你和桐秋也得喝下一碗。”
程舒禾说着,亲自舀了两碗放在桌上,语重心长地道:“阿皎你别怕,这药是我求我爹从西域那里买来的,用后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你待会喝了药就和桐秋去大殿里参拜,别待在这个屋子里,不然一会儿火势起来了,我怕你们会受伤。”
孟皎点头,将那碗掺了药的酸梅汤喝了个干净,接着在程舒禾的一脸决然中打开了门,将还想要辞别的桐秋半拖半拉着离开了。
院中的暗卫往里面瞥见程舒禾的身影,便也没有阻拦,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走出院子大门的两人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暗卫队长发现程舒禾身边唯一伺候的丫鬟也离开了,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站在门外恭敬的道:“夫人,您这次出来只带了桐秋一人,卑职多嘴问一句,不知道桐秋是做什么去了?”
屋内,程舒禾正强忍着惧意,将早早就藏在床底下的那具尸体给拖到床上。闻言,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我今日上山有些劳累,便托孟皎和桐秋替我去大殿祈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要去开光的几个平安符还在我这儿呢,还麻烦你现在替我送一趟。”
程舒禾说完,也刚将那尸体拖到角落处藏好,来不及休息,她便打开门,将那三枚平安符递过去道:“劳烦你走一趟了。”
暗卫队长接过,恭敬地低头,并不敢直视,道:“夫人放心,我现在就派人走一趟。”
“不行,这三枚平安符里,有一枚是我特地为你们王爷求的,他此去蜀中也算是危险重重,这件事可大也可笑,必须你亲自去办我才放心。’
程舒禾说完,却见那人还在犹豫,便冷笑道:“怎么?这一院子的人都在这里盯着,我怕是插了翅膀都难逃出,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暗卫队长被她这一句哂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只能连说不敢。
等恭敬的接过那三枚平安符,再仔细叮嘱过院中的一干侍卫,他才脚尖一点,轻轻松松的跃过围墙,几下就消失在视线里。
蒙汗药发作需要大半个时辰。程舒禾便趁着这功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套在那具女尸身上。
她身量纤细,明知道被火烧过后整个尸体都会面目全非,丞相府在寻找尸体的时候还是特地找了个和她各处都差不多的,以免被人察觉。
等做完这一切,原本容貌绮丽的丞相府二小姐已经面目全非。
衣服是带着补丁的灰扑扑的粗棉布,脚上嵌着东珠的绣鞋变成了最普通不过的布鞋,头上价值千金的首饰也都被拔下来胡乱簪戴在了女尸身上,原本白皙的小脸也被刻意抹上了铅粉。
这个样子莫说是门外的侍卫了,就算是傅景珩本人亲自来了,第一眼怕也是认不出来的。
程舒禾耐心等待着,等听到院中如熟果坠地一般的噗通声音时,就知道蒙汗药已经起了作用。
她又耐心等待了一刻钟,等到外面再无一丝声音,才谨慎的打开了门。
院中,侍卫们歪七扭八的倒了一地。程舒禾知道他们平日里训练有素、身强体壮,于是特地下了两倍的剂量,此时确认他们都昏睡过去了,她才阖上房门,将火油和孟皎偷带的烈酒洒在地上和房梁上。
火光冒起时,她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女尸,轻声道:“你死在祸乱中,没有地方安葬,如今替我“死”这一回,日后定收到香火供奉,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程舒禾在此谢过了。”
噼啪
老旧的横梁被火烧的就快要支撑不住,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人声。程舒禾没有再犹豫,从后墙上一个一人宽的狗洞里钻了出去,抱紧自己手中的包裹,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0071 怀疑
程舒禾所在的这座院子偏僻,是以当还在大殿的暗卫队长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
房子老旧,不一会儿烧的只剩下一半,好在今天刮的是南风,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受到伤害。住在近处的几个小和尚正忙着将昏迷的人搬出院外,剩下的便匆匆忙忙的拎了水桶一趟趟的灭火。
做戏做到底,其实已经有些撑不住药效的孟皎硬生生爬起来,跟在暗卫队长身后一路跌撞着奔向着火的小院。
一向冷静的暗卫队长眼睛都红了,正想往里冲,就被陆陆续续赶过来的僧人一下子抱住了腰。
男人身手了得,知道若程舒禾死了,自己怕是也难活,几下便挣脱开来,不顾众人的阻拦愣是冲了进去。
孟皎也双腿发软,指甲嵌进肉里掐出血来,硬生生保持着清醒,等到看到那队长扛着一具焦黑的尸首出来了,她才猛的松了口气,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那酸梅汤中下了两倍的蒙汗药,连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侍卫都受不住,更不用说孟皎这个闺阁小姐了。
主持一转头就看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孟皎,只觉得孟家小姐是悲伤过度晕了过去,于是又连忙找人将她抬去了空的禅房。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都乱了套,泼水灭火的有之,叫人的有之,往京城递消息的有之,千年古刹再不复往日的宁静。
因着傅景珩不在京中,主持便只叫人通知了丞相府,从京城坐车到明德寺起码要半天,众人也是没有想到骑着马来的锦衣卫一行比丞相府来的还要快。
带着夜露而来的程奕面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一踏进院子便看到盖着白布的女尸,一只焦黑的手无力的垂在地上,怎么看都是毫无生还的可能。
“只死了相府二小姐一人?”
男人沉冷的视线扫过周围,并没有看到孟皎,心便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最先赶到的几个小沙弥吓得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哆嗦道:“大人,死的确是只有相府二小姐一人,其余的人都被人下了蒙汗药了……所以没人能发现起了火,还是我们看到起了浓烟,这才发现不对劲的。”
程奕没回话,只是在尸体旁半蹲下来,伸手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露出女人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来。
他往那尸身上扫了一眼,便能大致判断出这女尸的年纪,只是这年纪虽然对上了,但是这张脸已经无从分辨,身上的皮肤也已经发黑,无法从胎记或者皮肤状态上来断定死者的身份。
身旁举着火把的南山有些不忍,上前道:“大人,需要给王爷送信过去吗?”
程奕冷笑一声,看着一院子刚醒却如丧考妣的护卫和恨不能当场一头撞死的暗卫队长,语气发寒:“王府自会送信过去,我们要做的是查清到底怎么回事。”
他转头望向呆立在一旁的众人,幽深黑眸扫过每个人的脸,问道:“程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呢?还有荣国公府的四姑娘,怎么不见她们二人?”
几个小和尚被程奕身上的煞气给镇住,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到底还是主持见惯了大场面,上前解释道:“大人莫怪,今日两位女施主前去大殿祈福,一个被下了药倒在大殿了,还有一位知道这院子走了水,强撑着走过来,然后晕了过去,现在已经被安排在禅房休息了。”
程奕下颌紧绷,一双黑眸最后看了眼尸体,吩咐道:“派人将尸体先送回去,叫仵作好好探查清楚了,其余人去搜山,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一有情况马上向我汇报。”
“是。”众人领了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