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窝心脚仍是踹到了实处,周鸾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只觉恍惚间被一人抱起,紧接着就没了意识。
……
不过几日,黑虎岭上就又换了番天地。
于安虎重伤少当家周鸾,被大当家勒令禁足。
蒙召夜里不知所踪,过了一日才回了匪山请罪,只说他是出门玩乐却没看时辰,宿醉之后才匆匆赶回,也被大当家赐了宵禁。
且说于安虎和蒙召最近都不得脸,少当家也重伤昏迷,黑虎岭上的事宜则一概交由玉容玉琴两位匪首处理。
只是那日装神弄鬼却还是查不出什么始末,最后只得以野畜尸骨生出磷火来匆匆了结,只是那黑影却只字未提给当家,众人也就心照不宣匆匆结案。
且说周鸾,那日被踢了一计窝心脚吐口血便晕了过去,至此却是三日都不曾醒来。
周鸾身边一直没有女侍伺候,这换衣擦身多有不便,玉容那头便贴心将自个儿的女侍青坞送来伺候,只是穆寒年除了周鸾换衣之外迟迟不肯让出床头,青坞也听闻此人和少当家有些什么便也就由着他,平日里只管将喂饭喂药的活计都交给他。
除了先前一两日,穆寒年笨手笨脚将汤药洇湿了床被之外,到后来伺候汤饭却也愈发驾轻就熟起来,青坞见此也便放心让他帮忙伺候了。
“今日可把汤水喂进去了?”青坞撩开帘子进了门便问。
穆寒年却摇了摇头,手中正端着只瓷碗,碗中多是半透明的汤水,汤水中只有三分不到的小米,昏厥中的人是吃不得粗食的,只得喂些稀稀拉拉的流食,可这点儿也扛不住饿,虽是喂昏厥中人的,可为了她身体尽快康健,他一般每日都会喂上六七次,而青坞则是拿了个小盅时时煨着,似的这些汤水吃时都是热乎的。
可是今日,穆寒年吹凉了米汤,试了温度正好就要喂时,周鸾却不再配合吞咽,双眼仍旧紧闭着,眼皮底下滚着看着像是要清醒过来的架势,可他端着勺等了半晌却不见她醒转过来,却好似被梦魇住了一般,眉头紧锁着口中也喃喃说着诉不清的胡话。
“这是怎么回事?”青坞明显也瞧出了不对劲,“等着,我去叫那老大夫过来。”
不多时,一个颤颤巍巍提着药箱的熟面孔便被推进了屋。
这老大夫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穆寒年受了鞭子半死不活的时候被周鸾绑上山的那位。
要说这老大夫也真是倒霉,上次被周鸾绑上匪山一遭,已然存了不再从医的心思,连带着一家老小收拾细软想要出了这县城再找个地界过活。可未曾想,家门还没跑出去呢,就又被黑虎岭的山匪给掳了回去。
这次也不光是他一个,全家都被齐齐送上了匪山,虽说给安排了院落每日也不少吃食,可总有种被人拿捏了一家老小命脉的感觉。
老大夫再次看到周鸾和穆寒年时,却发觉躺在床上病患竟然掉了个个,之前是男的受伤昏倒在床,这次却是那女匪昏倒在床。
只是那女匪虽说是受了内伤,可也没什么性命之忧,晕眩也该是暂时的,却不知是何原因,竟是三日都不肯醒。
老大夫嘴里发苦,这些病患可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个两个的都愿意昏着不醒,都是什么坏毛病?
可他只敢心中腹诽,哪敢说出来?周遭全是凶神恶煞的山匪,抓他过来的人更是话里行间映射着他若治不好将会受到何种“招待”。
老大夫心如死灰地照常把了脉,照常说着这两日重复了几遍的话:“少当家身子好得差不离了,只是不知何时能醒。”
穆寒年听这话时正瞧着卧榻上周鸾那张惨白的小脸。
要说他当时扑过去,也不过存着替她挡一挡也能更加取信于她的心思,可真正看着周鸾吐了血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模样,心中却又忍不住生出些许复杂来。
可能是平日看这女匪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惯了,现在周鸾这幅不能言语柔弱不堪的样子,倒是让人心头发紧说不出滋味。
也是,若是床榻上的人儿还不醒,这黑虎岭真要换一番天地了。瞧着玉琴那将手都伸到练武场的做派,怕是周鸾再昏睡几日,黑虎岭上的人就再不将她这个少当家放在眼里了,到时候四个匪首兴风作浪还不知会让这恒阳县城掀起怎样的血雨。
穆寒年神色不明,抬起头便道:“老大夫,不然施针一试?”
大梦一场(周鸾往事)
“听闻京城有人身体无恙却昏厥半年,请来无数名医都不见成效,最后是一游医行针治好的。”穆寒年瞧着老大夫的银针包淡淡地道。
老大夫摇了摇头,道:“老夫虽会施针,但这等晕厥之证却从未见过,要是贸然一试,怕是会对少当家身体有碍。”
“若是还不试,那少当家的身体就不止是有碍了。”穆寒年沉声道,“你只管尽力一试,若有差错我一人承担。”
青坞在旁边也只是看着,半点儿也不想插话,甚至听到穆寒年提议施针之后,悄悄拉开门帘,隐了出去。那意思显而易见,不必言说就知道,未免少当家施针时身体真出了差错,她如此只当不知,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将自己和主子摘出去。
也不愧是什么丫鬟跟什么主子,青坞这样摘身事外的架势,倒是和她的主子玉容如出一辙。
穆寒年看她躲出去也不觉奇怪,只要此时没人阻止施针就好。
至于这套针扎下去到没有效用……穆寒年眼波一闪,却道自有办法。
老大夫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此时却也再难推脱。
只能敞开针包,将一排大大小小的银针摊开来。犹豫片刻,便选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银针。
只是这老大夫拿银针的手还是忍不住哆嗦个不停,对准周鸾的穴位却迟迟不敢扎下。
正待此时,老大夫忽觉脚下一绊,身体控制不住,往前一扑,拿针那只手下意识往下一按,端端正正的扎在了那个穴位之上。
“老先生可是站不稳了?”穆寒年在旁扶起老大夫的肩膀,在他站稳后方松了手。
老大夫心中讶异,所以说他人老了,怕的时候手也颇抖,可他还没出现过这等站不住的情况。他摸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心中暗想,怕是从今日开始也得给自己调养调养身体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老大夫糊涂了。不得不从怀疑自己身体的康健情况,到怀疑身旁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俊朗小伙子。
“老先生,看我做什么?继续施针呐?”穆寒年面上微微“讶异”道。
“诶。”老大夫又抹了一把额头上重新出现的虚汗。只道自己今日可能是真的累了,才这样屡次三番的站不稳。应当与旁边这个文文弱弱的小伙子没有什么关系。
老大夫就这么摔了个十多遭,摔得他头都迷糊了,才被穆寒年给扶出了屋外。
只听得身旁的俊后生温声和外面候着的道:“老先生施针累了,快把老先生扶回去。”
老大夫浑浑噩噩地被人扶了出去,带走,出院落才觉出一丝不寻常来,可那心中的不解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实在累得狠了,送他的人直接将他背了回去,家人看到他这样子还以为他遭了什么不测,心中愈发慌张,这些暂且不提。
且说穆寒年去看周鸾时,却见周鸾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身上更像是像被水涝过一样,瞧着像是刚经历过溺水一般。
穆寒年垂下眸子,从旁拿了帕子,细细将她额头上的汗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