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甚买卖?还需多少银子?”沈氏闻言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看着沈天福问道。她知自己孩儿既如此说,这银子一定不是小数。
沈天福喝了一口手中端着的茶碗里的茶闲闲得说到,“是孝仁坊一家开了数十年的解当铺,因那承继祖业的是个浪荡子弟,将家业都折腾尽了,现今欠着人不少银子,因此上情愿将那解当铺折价卖出。孩儿想着那买卖比如今咱每做着的彩帛铺和生药铺子一年下来赚的银子还多些,便应了我结拜二哥明日去瞧一瞧,若是做得……”
“若是做得,你便想将那解当铺子接手过来。想来这解当铺定需不少银子吧?”沈氏接话问道。
沈天福点点头,“这买卖要接手做起来,总得需要两三千两银子。”
沈氏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方抬起头说,“孩儿若是觉着能做,为娘这里还有你上次卖那些海珠余下的一千多两银子,怕是不够数。”
沈天福摆摆手,“娘,你那里的现银便不要动。留着家里万一有甚事应应急。你只把那龙眼大的海珠与我十数颗,那解当铺的买卖孩儿便能接手做下来了。”
沈氏闻言便进里间自己房中开了箱子,用一个首饰盒装了十八颗那龙眼大的海珠,拿出来递与沈天福,“孩儿,这里有十八颗珠子,还余下二十颗。想来这些珠子卖出去也得好几千两银子,足够你将那解当铺接手过来做起来了。”
沈天福笑着接了,娘俩儿又说了些闲话,看看老娘沈氏又到了晚上念经的时分,自己便将那盒子珠子袖了,从正房中出来,往西厢房兰香房中去。在廊子上碰见秀儿房中的丫头小蝉便让她去对秀儿说,今晚去西厢房里歇息,让她自个儿早些睡下。小蝉应了自去不提。
到得西厢房,挑帘子进去,见兰香坐在房中灯下,面前小桌儿上摆着一盘子酿螃蟹并一瓶子酒,一个酒锺儿。兰香挽起袖子正在自己剥螃蟹,旁边丫头燕儿和春红正在与她说话。
见沈天福进来,丫头燕儿便和春红赶着过来与他道了万福。沈天福让两人起来,一面走过去对兰香笑道,“姐姐,丫头每在跟前,怎的不让她每替你剥着吃,却只管自个儿动手。”
兰香两手正在剥一个螃蟹盖儿,见沈天福过来,便将螃蟹剥开,将那一壳子蟹黄往她嘴里递,一面嘴中说,“这螃蟹,奴自个儿剥着吃方觉得香甜,旁的人剥着吃倒似吃木头一般无趣得紧。”
沈天福笑着将她手握住,往她面前一推道,“才将见你在桌儿上没好生吃,特特的吩咐春红去厨下寻了这几个来,这会儿跟前又没人,你只管自个儿吃个高兴。我见你吃得高兴比我自个儿吃了还欢喜。”
说完,便掇过一张凳儿挨着兰香坐了,看着她吃螃蟹,又一面与她斟些酒,拿酒锺儿递到她唇边喂她。兰香看着她笑笑,启唇将她递到嘴边儿的酒喝下。两人在灯下也不说话,一人只管剥螃蟹吃,一人只管笑着殷勤斟酒拿锺儿递到她唇边喂她。
在一旁的丫头燕儿和春红站了在一边儿,便也不说话,只管笑嘻嘻的看着两人。站了一会儿,春红便拉了拉燕儿的袖子,燕儿瞪她一眼,谁想春红将眼瞪得更大的回瞪了她一眼,又拿手指了指沈天福和兰香,又往外边儿指一指。
燕儿这才会意过来,不由得面上讪讪的一笑,于是便跟在春红后面踮着脚轻轻儿的出去了。到得外面,春红才拿手指点了点燕儿的额头轻声道,“爹和娘在一块儿郎情妾意的吃酒,你倒在旁边儿呆着不走,可不煞风景不是?”
谁知道燕儿却说,“看着看着却是舍不得走了,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甜腻……”
“噗!”春红笑出声,“我看你年纪小小,竟也是开始思春了。”
“怪狗肉!你说得甚话,看我不撕你的嘴!”燕儿闻言脸上一红,伸出手去握春红的嘴。春红却笑着躲了,一径往后边儿花园跑了,燕儿不依不挠的追了去。
屋里灯下,兰香将那几只螃蟹剥了吃完,方才用一个小碗中早备下的豆面擦了手,又将燕儿早备下的一壶热汤洗了手,走到里间房内妆台边解散发髻,取下钗环,一面与跟着进来的沈天福说话。
“小冤家,今儿早辰奴让小丫头燕儿传话与你,你可去了?”兰香拿着一把木梳一面梳着鬓边的乌发一面看着菱花镜里问沈天福。
沈天福歪在床榻上,两手枕在脑后看着兰香卸妆,嘴中懒懒道,“但凡是姐姐吩咐的事,小可怎会不遵?”
“这么说,你是去了?那,黄三哥怎的说?”兰香继续梳着乌发问。
沈天福答,“黄三哥说那解当铺做得,只不过接手过来还需投两三千两银子进去才能做起来。”
兰香一听便停止了梳发,手中握着梳子转过身来两眼瞪得大大的道,“竟是要那么多银子么?奴还以为只五百两银子便能将那解当铺接手了。”后又有些遗憾的道,“看来这解当铺买卖是做不成了……”
“谁说得做不成?”沈天福轻轻笑着接话道。
兰香听沈天福如此说,便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床榻边,挨在沈天福旁边坐下,勾唇一笑道,“小冤家,你方才说那解当铺的买卖做得成,可是真的?”
沈天福指一指自己的脸颊,兰香会意过来,含笑凑过去在她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下道,“这会儿可以对奴说了罢?”
于是沈天福便将今日去黄三哥那里说的话,回来后去老娘沈氏那里想办法凑银子的事都备细与兰香说了。说完后,还将袖子中那一盒子龙眼大的海珠拿出来与兰香看。
兰香一边看那些海珠一边也不禁啧啧赞叹道,“这些珠子总也得值数千两银子罢。”
沈天福从床上坐起来,从身后将兰香拥在怀中,看她笑着看那些珠子道,“这些珠子总也得值四五千两银子,也用不完,不若拿两颗起来替你做一对耳坠儿可好?”
兰香阖上盒子,转脸看她道,“好倒是好,但你若是替我做了不替大娘做,可不是忒偏心了?”
沈天福恍然,“姐姐不说,我倒忘了她。既如此,便替她也做一对。”
兰香提醒,“那你明日去对她说,看她喜欢甚花样,替她做了去。”
沈天福点头,在兰香唇边轻轻的碰了下,柔声道,“天底下,除了姐姐再无人有这般好的心肠。我就说,日子长了,她每便能觉出你的好来。”
兰香含羞笑笑复又说道,“你这耳坠儿不若拿去我兄弟他们那匠作坊去做,一则他们那里匠人手艺颇好,二则也是照顾他每生意。”
沈天福答应,又说,“姐姐,如今你已是我光明正大的娘子,不若你看看这几日哪一日的日子好,我在这宅中摆酒,请你爹爹和兄弟来,与我娘亲见上一见,总也算是亲家不是。”
兰香应了道,“那奴明日便看看日子,看哪一日合适去请了他每来坐上一坐。”
第四十一回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听见外间丫头春红的和燕儿说话,兰香便起身出去吩咐两人将桌儿和碟儿收了,又让燕儿去端些热汤来,服侍沈天福洗漱,待她洗了,自己方才洗脸洗足。燕儿早将床榻上浓浓熏香,铺好绣被,摆好鸳枕,方才退了出去,将门阖上。
沈天福先上床自躺了,待兰香洗漱完一上床躺在枕边,便挪过去楼住她亲嘴,一面亲一面将手探入她裹胸中在她胸前流连,兰香亦动情回应,一只手也探入沈天福衣衫中在她脊背上摩挲。不一时,情火如炽,不免相搂相抱,极尽绸缪。
雨收云散,沈天福将兰香搂在怀中低低在她耳边说些调笑的情话儿,兰香不时嗔笑着在她臂上一掐。
只听沈天福说,“姐姐,才将你浪的那样儿,竟要是将我的魂儿也给收了去……”
兰香却笑问,“奴那样你喜还是不喜?”
沈天福低头在她鬓边轻轻挨擦柔声道,“自然是极喜欢的,姐姐,今日我在外边儿只想着快些回来看到你,真是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兰香转脸,含情凝注着沈天福,伸出一只手去在她眉上,眼上,鼻上,唇上轻轻抚过,最后停留在她的下巴上。微微抬起沈天福的下巴,侧唇过去在她唇边轻轻一碰,嘴中喃声道,“奴也与你一样儿,今日在这宅子里到处晃,到处走,总盼着天快些黑,能早些儿见着你。可又怕见着你了,你今夜也去她房中,奴一人儿孤单单的独守空房,心中不是滋味儿。”
沈天福闻言握住她抚过自己脸颊的手,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抬眼看着兰香道,“姐姐,不曾想你外面儿看去甚豁达的人儿,内里却还是在意的。在你进这宅子之前,我已有了她。况她又极温柔贤淑,我舍不下她。”
“那她知你的女子之身么?”兰香看着沈天福压低声音问。
沈天福摇摇头,“不知,我想若是她知我是女子了,还不定会怎样呢?当时我娘替我定下秀儿时,原指望我收心不要再去风月场中混。我初时本不想碰她,只说一年半载后与她封休书让她出去找个男子嫁了,生儿育女,过些儿正经日子。谁曾想一日酒后乱性,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后来一步步的也就喜欢上她了……”
“唉……”兰香听完不免长叹一声,“小冤家,兴许这便是命罢……只是,她不比奴,如你所说奴也算豁达之人,却还是在意你的紧,奴观她的性子是个心性内敛之人,恐有心事也不会说出,长久下去,终不是好事。”
沈天福听后默了一会儿方说,“姐姐,她的事我心里有数,先这么往下过着罢,事到临头再说,总有法子处。我每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