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大早就起来听人回话？”裴晏洗漱完从上房过来，随手拿过一本册子翻了翻。

“我又不缺觉，睡够了自然得起来。”孟妩见他过来了，干脆便先放了册子，叫人把早饭端到正厅那边去，“再去看看凤哥儿醒了没，蔷薇特意给他做了蔬菜泥，要是醒了，就抱过来和我们一道吃。”

“凤哥儿断奶了？”裴晏牵着孟妩的手往上房过去，不免有些稀罕。

“没断，但他月份大了，也能吃一些泥状的东西了。早前金嬷嬷喂过米糊糊，他吃了一点儿。大夫也说，该给他加些旁的东西，等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吃蛋羹肉糜之类的。小孩子也不能光吃奶，不然容易生病的。”孟妩说起儿子来便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裴晏偏头看着她，听她这么说，心底便软了几分，凑过去亲了亲孟妩的额头，“带凤哥儿辛苦你了。”

他太忙了，凤哥儿的这些变化，他都无暇顾及，等他空下来的时候，凤哥儿转眼就长大了那么多。孟妩一个人带孩子，定然是辛苦的。

孟妩被他亲地一愣，人还没缓过神来呢，就被裴晏牵着手进了上房里，她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方才被裴晏亲的位置，轻轻笑了笑。

凤哥儿还没睡醒，早饭是孟妩和裴晏自己吃的。裴晏在外头忙了这些天，吃的太油腻了反倒是不好，早饭和昨日的晚饭差不多，不过是把昨儿晚上的南瓜粥换成了清爽些的小米粥，又加了一碟子炝拌鲜虾，一道清蒸鲫鱼和一盘油菜，格外加了一小碟牛乳馒头。

家里头的饭菜到底不是外头能比得上的，云裳把饭菜摆上来的时候，裴晏便被那一阵香味勾得食指大动，几道菜他吃了大半，那一碟牛乳馒头也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里，他吃了个七分饱，又夹了一只牛乳馒头，“这馒头是谁做的？里头加了牛乳跟着和面？”

孟妩点点头，笑道，“前儿姜大夫人从家里带过来的，我尝了觉得不错，就劳他写了张菜谱给我，蔷薇照着谱子做的。挺好吃的是不是？”

裴晏笑着应了一声，三两口把最后一只牛乳馒头吃完，接过茶水漱了口。

丫鬟们撤了碗碟，云裳伺候着孟妩在铜盆了净手，孟妩拿过小丫头托盘上的绢帕擦干了手，又伸出去，由着云裳给她往手上抹涂肌拂手香，自个儿扭头看着一侧的裴晏，“京城那边也有消息传来了。墨相要打杀了那个小荷，那人倒是个聪明的，一路叫一路闹，把这事儿闹大了，墨七回府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人接到了外书房里和自己吃住在一块儿。”

那个小荷不是妾室，也不是奴婢，没有卖身契，她就是个普通百姓。这事儿要是没闹出来，墨相打杀了也就打杀了，可这回，她闹大了，墨家倒是不好拿她如何。

“墨相就是太重脸面。”裴晏蹙了蹙眉，那个小荷若是犯在他手上，这会儿，骨头都已经化了。

孟妩挥手叫人退下去，自己从云裳那里接过那盒涂肌拂手香，一边拉过裴晏的手替他涂这东西，一边说道，“说到底，墨七太蠢。谁都知道那女人有问题，偏他自个儿要闷头往火坑跳。倒是可怜了芙姐儿......表姐说，表姐夫气坏了，找上门去和墨七打了一架，两个人第二天连早朝都没去。”

“那是墨七自己活该。”裴晏由着她在自己手上涂涂抹抹，“不是把牡丹安排过去了？杀个女人罢了，墨相下不了手，让牡丹动手就是。”

“杀了她容易，但后续要抓到京城里的细作，就没那么容易了。”孟妩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用墨七来钓鱼？”裴晏才问完，自己便先笑起来，“这倒真是一个好法子。正好，也给墨七吃吃苦头，让他长个记性。”

第673章 两边开弓

墨相和墨三爷开始还舍不得对墨七如何，可这回，眼瞧着墨七居然被个女人哄得团团转，甚至不惜转头过来对墨相恶言相向，墨相和墨三爷就算是再宠孩子，也免不了觉得被伤了心，同时也觉得该给墨七一个教训了。

孟妩干脆让牡丹去墨相跟前表明了身份，又递了口信，说想借着墨七，卖个破绽给对方，看能不能钓出一条大鱼来。

墨相答应得爽快，墨三爷爱子心切，多有犹豫。

“墨相也是这么说的。墨三爷心里头放不下墨七，牡丹说，她再三保证一定会护住墨七，墨三爷才犹豫着点了头。”孟妩拍拍裴晏的手，“怎么又添了几道伤？”

“打打杀杀的，难免受点伤，不碍事。牡丹办事靠谱，保住墨七一条小命，又让墨七吃吃苦涨涨记性也不错。”裴晏低头看看被孟妩摩挲着的几道伤口，显然不想多提这个，“明琅到任上了？”

“到了，你出去的第二日他打发人送了拜帖和一些东西过来，还给凤哥儿带了对红宝石龙凤镯，我掂量了下，都压手得很，凤哥儿哪里戴得了。当初凤哥儿满月他就托人送了不少好东西来，这次又送这么贵重的......你找他说一声，往后别再送了。”孟妩想想凤哥儿那几个装好东西的匣子，忍不住摁了摁太阳穴。

裴晏倒是听得眉心舒展了些，唇角往上扬了扬，“他既是给了，你放心收着就是。如今他们府上，就他一个算得上正经主子了，永宁侯虽说是个不成器的，但祖上也有不少祖产，他和昌平公主还不至于把那点祖产全败了。这会儿，那些祖产都落到了明琅手上。”

“合着你都算计到人家祖产上去了。”孟妩听得笑起来，“明琅要是知道了，恐怕都不敢上门了。”

裴晏耸了耸肩，“那恐怕不行，殿下派他来北地就是为了让他和我一道做事，他要是不来见我，那不是违抗圣旨了？”

“瞧给你得意的。”孟妩直起身，“不提这个，说说眼下的事儿。一会儿你要和明琅出门？”

他早上派了长渡出去，孟妩自然是知道的。

“嗯，他刚来，有些事还不熟，我陪着他去一趟北地，今儿晚上不一定回来。你不用等我。”

“才回来呆了一晚上，转眼又要走。”孟妩摸摸裴晏唇边冒出来的青色胡茬，语气心疼。

裴晏捉住她的手亲了亲，“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再好好陪你和凤哥儿。你不是一直想去龙虎山看看？到时候咱们就去。”

“我都记着呢，你可不能忽悠我。”孟妩假意嗔了他一句。

裴晏连声道着不敢，夫妻俩说了两句悄悄话，没多会儿，奶娘便抱着刚睡醒的凤哥儿过来了，裴晏接过儿子逗了逗，等外头来人禀报，说明世子来了，他才把儿子递给孟妩，又俯身在他们娘俩额上各亲了一口，“我先去外书房和他说说情况，一会儿走的时候，你不用出来送了。”

“去吧。”孟妩点点头，捏着凤哥儿的小手朝着裴晏挥了挥，把人送出了内院，这才折回身，抱着凤哥儿进去吃东西。

明琅在裴府前院外书房里站住脚，绕着里头几个前朝古物摆件来回转了几圈，又朝着一侧的道兵啧啧称奇，“裴欲之这是从哪儿淘来的好东西？”

那道兵低垂着眼，不卑不亢道，“是天师专门送来给小公子的玩物。”

明琅噎了噎，默默往后挪了挪步子。

裴晏过来的时候，明琅正抱着手在看墙上那副舆图，见裴晏进了门，他便迎了上去。

裴晏径直走过去，打量了一眼明琅的那身骑马装，“你是打算去马场里打马球的？”

“看看看看，你懂什么，这是媛姐儿特意送我的。”明琅双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兽皮护腕，“瞧见没，都是媛姐儿特意给我准备的。”

裴晏又扫了他一眼，明琅被他这眼神看得顿了顿，默默收回了炫耀的话，“你叫我过来要说什么？我直接去北地不就行了。”

“北地郡那边的情况，信上不好细说。沈欢在北地十三郡埋了不少细作，这次，我的人揪出来了大半。其中有一个北地郡的富户，他府上有个傻儿子，身份特殊。我猜，应该和文王有关。”

明琅呆了片刻，双眼瞬间瞪大如牛，往后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你是说，那富户家的傻儿子有可能是文王后裔？”

“不知道。当初文王身死，他后院里的人，全都殉葬了，包括尚未满月的孩子。文王死前，已经有四子两女，当初宗仁府开棺确认过殉葬的人数，都对得上。圣上当初心软，也没仔细查过。所以倒是不排除有人偷梁换柱的可能。”

明琅听到这，满心的惊诧变成了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这事儿，你没告诉殿下？”

裴晏淡定无比，迎着明琅的视线缓缓摇了摇头，“是我猜测的，没有什么证据，现在告诉殿下，不过是让他徒增烦恼。这事儿我连我夫人都没说，你是头一个知道的。”

明琅唇角抽了抽，两根眉毛高高抬起，“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他真是谢谢裴欲之了，好事儿想不到他，到这种为难人的事儿了，他倒是想起来推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