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徐若辰也不过是提了一嘴，这会儿见云裳告饶，便没再继续这个话，转了个话音道，“今儿个墨七和七少奶奶已经启程回京了吧？”

孟妩点点头，“早上我领着凤哥儿去送了一程，墨七瞧着挺期待回京的，倒是芙姐儿，从上马车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掉眼泪。”

“她就是个孩子心性，又和你最是亲近，如今你又生了凤哥儿，她相处多了，自然也舍不得。”徐若辰声音轻缓，笑意温和。

孟妩顿了顿，脸上的笑意跟着声音一起落下来，“倒也不见得全是因为这个。墨七死活要带个姑娘回京的事儿，你们家世子爷和你说过没？”

“世子爷提过一嘴，不过我以为就是一时兴起说着玩玩儿，墨七他......”徐若辰蹙眉，宋祁和她说的时候也只嘲笑了句墨七是个蠢货，旁的没多提，她以为，凭着解芙和墨家人的本事，不至于叫墨七真去犯这个蠢。

听孟妩这话的意思，墨七还真的是蠢到家了。

“你真是小看了墨七的毅力。”孟妩苦笑了一声，“凭他和芙姐儿对着吵的那份牛心左性儿，要是用到官场上来，御史台都得被他说垮了去。”

“我还以为七少奶奶能治得住他。”徐若辰眼底满是不解。

“芙姐儿通透，可就因着这份通透，她才不想多劝什么。这次来北地，墨家也派了不少人跟着，知道墨七要带那姑娘一道回京的时候，墨家那些人也没少拦着，偏生墨七就是个犟骨头，你越说他越得劲儿。到后头，芙姐儿也懒得再提。”

孟妩说得不急不缓，徐若辰凝神听着，她和墨七以及解芙都谈不上相熟，但那位七少爷的大名，从前在京城里，她就没少听人提起过。

想到那位是个花名在外的，徐若辰到了嘴边的劝和之言又咽了回去，“就是可怜了七少奶奶。”

“当初墨家和解家有意结亲之前，我二嫂和我一道，特意把这事儿透给芙姐儿听了听，我二嫂是墨七的堂妹，要说他是什么性子，我二嫂比谁都看得清楚。当初我们便想着，若是芙姐儿自己不情愿，我们怎么也要想想法子，不能叫芙姐儿跳了这个火坑。可后来，芙姐儿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谁不是如此？”

“话是这么说的，可真到了如今，难受的还不是她自个儿？”徐若辰声音落低几分，有些同病相怜的无奈，“之前在军营里，世子爷收了个通房在身边，是底下的人送过去的，生的清秀伶俐，我也是前两日才得见的。”

孟妩不作声，只是轻轻拍了拍徐若辰的手，宋祁是宋国公的独子，宋老夫人还指望着他儿女成群，替宋家开枝散叶呢，徐若辰嫁过去之前，宋祁便有了两个通房，后头成了亲，估摸着也不会少。

第650章 试探之言

任谁都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可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话本子上的情爱？

徐若辰牵着唇角笑了笑，“我倒是想的清楚。祖母也说了，那几个，得等有了孩子，才能往上抬姨娘，世子爷也算敬重我，我也没什么强求的了。”

她自小跟在徐老夫人身边长大，学的都是三从四德之道，初时知道会有些难受，可如今，她早都看开了。

“你能想开，也是你的福气。倒是芙姐儿，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心大的，没成想，她会被个来历不明的姑娘气到......”后头的话，孟妩也不好再说，不管她和芙姐儿再如何相熟，这都是芙姐儿自己的事，她不好往深了谈。

更何况，那个姑娘大概还和沈欢有关系，她不想多提，有些事儿，多说就多错。

徐若辰长长叹了口气，“芙姐儿是性情中人。”

“嗯，从前，我和二嫂也是这么说的。”孟妩牵唇笑了笑，“回了京也好，有墨相和墨三爷看着，墨七再怎么乱，也不敢翻了天去。”

“嗯，回京也好。这两年，我总念起在闺中时候的日子，当时觉得和祖母在一块儿无聊的紧，这会儿身在北地，又难免惦记起成亲前在京城闺中的时候来了。”徐若辰轻轻叹了口气，“京城再不好，总归也是天子脚下，什么乱事，一时半会儿的都闹不到京城去。北地就不一样了。我听人说，你要文家要合办个女子义庄？这事儿怎么没听见动静了？”

“嗯，原是有这个打算，但这种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也是不巧，就遇上了太后大行，这种时候不好太张扬，原先的打算定然都得改一改。我寻思着，先资助着文家那个女子义庄，等后头我得了空，再想旁的。”孟妩接话道。

“太后，走的太突然了。”徐若辰不无可惜地叹声道。

孟妩迎上她清澈的双眸，跟着一声长叹，说道，“也算不上突然，太后年纪大了，从年前开始，就一直病着，宫里头太医也说了，老人家身体不好，这一遭是迟早的事儿。再者，生死轮回皆有定数，人总不能长生不老吧？”

这话着实有些刺人，徐若辰顿了顿，才接着道，“孟姐姐说的有理。”

宫里的事，孟妩无心和徐若辰多讲，她今儿问到自己跟前来，可见宋贵妃是没把宫里的事儿告诉宋祁的，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去做这个搅浑水的人。

“不提这个。”孟妩笑了笑，又让云裳给徐若辰把茶盏满上，“你这次来，是要住上几日，还是就过来瞧瞧？”

徐若辰敛了心思，垂眼笑道，“就是过来瞧瞧凤哥儿，顺道把我阿娘备的礼带过来。今儿在府上叨扰孟姐姐一日，明儿，我还得赶回去，那府上一刻也离不得人。”

“宋祁不在府上，你回去了也没多大的事儿，倒不如在我这儿住着。欲之这几日净忙流民的事儿去了，我正头疼要怎么一个人带凤哥儿呢，你来了，正好帮帮我。”孟妩笑着拍了拍徐若辰的手，她是真想叫徐若辰留下来。

那一小批北羌人莫名入了关，如今浅溪郡那边定然是乱作一团，宋祁哪里还顾得上回府，再说了，眼瞧着那边将乱，徐若辰继续呆在浅溪郡的府邸里也是平添危险，倒不如留在岳城，至少比一个人呆在浅溪郡的府上要安全多了。

徐若辰闻言，脸上的笑意跟着散了许多，语气往下落了落，“孟姐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浅溪郡那边，会不会打起来？”

“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欲之提过一嘴，说前儿个闹起来的那批北羌人还有那批流民都不大对劲。”孟妩垂了垂眼，手上的茶水已经冷了，她也没叫云裳换一杯，只是低头啄了口茶水，这才接着道，“会不会打起来，我说不准。”

她没骗徐若辰，打仗不打仗的，她一个内宅之人，哪里能说了算？

徐若辰眼皮微垂，孟妩说的这个，她自己也清楚，这段日子，宋祁就是因为浅溪郡这一场乱忙得有家不能回。

“你在我这儿住着，宋祁也能安心些。”孟妩放下茶盏，又拍了拍徐若辰的手。

虽然同为北地十三郡之一，但岳城总归是比临近关外的浅溪郡来的安全许多。徐若辰和她住在一块儿，也能叫宋祁少些后顾之忧。

“罢了，府上离不得人。大不了，我就不去浅溪郡那边了，我回北地郡的府上。世子爷身边有人陪着，我留在府上，也能替他打理打理后院儿。”徐若辰顿住了一瞬，片刻，侧眼去看屋子角落里摆着的那只小香炉，瞧着里面飘出来的轻烟慢慢散开，她才落低了声音道，“我阿娘说了，嫁了人，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自己想怎么就能怎么。我总得为世子爷多想想。”

她住在裴府确实哪儿都好，她自己也极为情愿，可她顶着世子夫人的名头，她管着宋祁的后院，要是就这么住过来了，她自己是安全了，外头那些多嘴多舌的，免不了要拿这事儿出去做谈资。

宋祁在她跟前就算再怎么脾气好，他也是个男人，要是被人笑话连妻子都不能护好，他恐怕得气死。

“也是。”孟妩低低安慰道，“你到底是徐家出身，宋国公府也就是表面荣光，他再怎么，也不敢亏待了你去。”

“从前我看不上靠着娘家压了夫家一头，才能安稳过日子的人。如今轮到自己切身体会了，才知道事事大多不能如意。”徐若辰眸光微闪，视线落在孟妩身上，轻叹道，“孟姐姐是个有大福气之人。”

“我阿娘也常这么说，不过，那是从前了。打从我来了北地以后，我阿娘便日日叹气，直说我是个没福气的。太操劳，可不是什么好福气。”最后一句，孟妩说得很是轻快。

徐若辰抿唇笑了笑，“怪倒是老人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孟姐姐看得比我通透。”

第651章 交心之谈

她总是想得太多，有时候，所求太多了，不免就是在给自己找烦心事。倒不如放宽了心，偶尔还能苦中作乐一下。

“人活一世，总要有点儿盼头。通透些，自己也能过得舒坦。”孟妩看了眼徐若辰，“欲之不纳妾，房里没有那么多事儿。但他过得苦，裴家是个什么样，你也都知道。我和他成亲前，他在京城，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说是家里头也没人管他，留着宅子没什么用。

我们在西直门那座宅邸，都是婚后才置办起来的。他从前，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和我成亲的时候，他就告诉我，往后，这个家里头，他也不要别人了，只要我。这都是他对我的好，正因为这个，我才更加心疼他。

宋祁虽说也早早没了爹娘，但他总归还有宋贵妃，还有宋老夫人。欲之不一样，他只有他自个儿。太子拿他当亲人，但君臣之别到底不能逾越。圣上倒是会格外照看他，但那也是因为沈家的缘故。他身上有半边沈家的血脉，从前圣上对沈家的愧疚，全都转到了他身上，他仗着这份愧疚拿了多少的好处，这会儿，这些好处，尽数都变成了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