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臣自该为圣上分忧!”彭城伯点头如捣蒜。

太子拉长嗓音嗯了一声,“既如此,伯爷顶多也只算是个教养失职,旁的罪过,属实不该怪在伯爷头上。但这陆深,却实在是心狠手辣,这样的孽贼,定然不能轻饶。但此时陆深远在北地,捉拿归案也需要些时日,何况按他的手段,肯定也留了后手。为了大局着想,伯爷不妨把陆深在京中的几个人手,都告知给孤,孤也好做个万全准备。”

第572章 难得聪明

彭城伯的脑子几十年都没动过了,如今倒是转得格外之快,听太子这么讲,他也没第一时间把陆深的人手供出来,只是抬手抹着眼泪,哀哀地哭诉道,“殿下,这事儿也不能怪我们伯府,伯府上下几百口人,臣知道倒卖军需往重了说,那是要抄家灭族的!可这事儿,陈指挥使上门之前,我们伯府上下哪里会知道?殿下,伯府也冤枉啊!”

陆深虽然心机深,但再怎么说,都是他的儿子,彭城伯活了这么多年,对陆深还算有几分了解,他手底下那批人多多少少也帮彭城伯办过事儿,真要让他交代几个出来,彭城伯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在说之前,他得好好和太子掰扯掰扯,倒卖军需这件事儿可大也可小,陆深死了就罢了,但是他自己可不能死!

这个老贼,这时候倒是精明了。陈恪暗暗觑了彭城伯一眼,不过他这小心思倒是歪打正着,反正太子殿下和裴晏也没想要整个彭城伯府陪葬,这些人活着,对陆深来说才是最大的残忍。

“伯爷,大事当前,伯爷还是赶紧把知道的人手都交代出来,现在拦住他们,殿下也才好从轻发落伯府不是?不管怎么说,陆深都是伯府的人,若是此事再闹大几分,便是殿下有心体谅,只怕御史台那边也不会应允的。”陈恪见太子不开口,就连太子身边的崔兴都往后挪了两步,心知人家是不乐意和这蠢货纠缠。

毕竟是个分不清好歹的,若真开了口应了他的话,只怕他还要顺杆儿爬,后头再提出什么离谱要求来,那简直就是在浪费太子的时间。若换了平常,陈恪也懒得搭腔,他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人是他带过来的,他总得负责善后。

彭城伯被陈恪这么一引,浑身又抖了抖,是了,那批军需现在得赶紧追回来,否则就真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

他最怕死,尤其是来之前陈恪还和他说过,如今北地局势不稳,若北地真打起来了,这军需的事儿再被人利用闹起来,那他这个伯爷被判一个车裂都是理所应当的!车裂......

彭城伯光是想想这两个字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哪里还顾得上拿乔,后边儿也不用太子一句句去问了,他自个儿便竹筒倒豆子般把陆深留在京城的几处人手都一一供了出来。

太子也没工夫和他扯皮,拿到了想要的消息,便立即派陈恪前往几处地方拿人,紧跟着马上又入宫请旨,说动了皇帝,让其同意先派北地驻官拿下陆深,等候京城这边派人过去押解他回京候审。

至于彭城伯,太子让他跟着陈恪,如今彭城伯自然还不能死,陆深做的那些事儿,没有彭城伯的指认可不好定罪。

一队队锦衣卫横刀立马上了街,京城各家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忙派人关了府门,接连几日都不敢出门一步,生怕这场祸事牵连到了自家头上来。

左以纶才从东宫回来,也顾不上饿了一整日,直奔着左相书房去了。

“祖父。”左以纶急急唤了一声,紧跟着人便踏进了书房里,在桌案前站定,“祖父,果真如祖父所言,陈恪带人搜了彭城伯指认的几处院子,最后在城郊一处别庄里,搜出来了一批兵甲武器.......”

说到这儿,左以纶微微皱了眉,他在东宫时候也见到了锦衣卫那边呈上来的武器,那东西,他瞧着总有些奇怪。

左相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捏着份邸抄,一手在桌案上敲了敲,“先坐下。殿下怎么处置的?”

左以纶回神,顺着左相的话在右边的椅子上坐下,“殿下让大理寺接管了这批人,说是让他们务必要审出剩下那批军需的所在。那批人训练有素,锦衣卫抓人的时候,一时不查,有几个趁机咬舌自尽了。这其中,有个姓米的瘸子,不知他到底是何方人士,但根据彭城伯交代,说这个姓米的是陆深身边的左膀右臂,陆深在京城的所有人手,都捏在这个姓米的手上。他被抓的时候嘴里也含了毒,是太子殿下身边一个小大夫觉察不对,扑过去用手卸了他的下巴,才保住了这人一条命。”

抓人的时候他也在场,那个姓米的不跑也不闹,整个人显得平静无比,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他一点儿也没想到,那个断了一条腿的老头会在嘴巴里藏了毒,就像他一点儿也没想到,跟在太子身边的那个小大夫会有那样的身手,一下就把人的下巴给卸了一样。

“陆深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彭城伯倒是帮了殿下一个大忙,殿下向来心软,想来,伯府是能保全性命了。”左相把手上的邸抄递过去,“你看过没有?裴晏递上来的请罪文书。”

这东西是在仇御史参裴晏的第二日加急送到京城来的,前几日太子一直压中不发,直到彭城伯自己跳出来指认陆深以后,太子才叫人把裴晏这份折子发了出来。

这时机挑的正好,既是让裴晏澄清了先前的污名,又重重打了之前参裴晏那批言官的脸,听说那位仇御史已经主动上折子请辞了。

左以纶无言接了邸抄又看了一遍,他当然知道这份折子,他这几日一直跟在太子身边办事,这份折子他看过不止一次,可祖父让他看,他便只能老老实实再看一遍。

“太子殿下维护裴晏的这份心,当真是难得可贵。”左相感慨了一声,忽的转了话音,“殿下要派谁去北地十三郡羁押陆深上京?”

“说是让明熠去一趟。”

“嗯。明家哥儿中正有余,心地单纯太过,不够圆滑。你主动和太子殿下提一提,这一趟你和明熠一起跑。”左相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慢吞吞地发了话。

左以纶心下了然,起身应了一声是。

“殿下要是同意了,你就先去请了文远道出面,让他和你一道去。咱们家比不得墨家孟家,往后,祖父退下来,左家便只能靠你了。现在就去吧,别耽误了时辰。”左相挥挥手,整个人都缩在太师椅里,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左以纶看得眼眶微湿,又应了一声,朝着左相见了礼,这才一步步退出了书房。

第573章 上天给的折磨

蓟城 月明星稀。

陆深今儿没用晚饭,京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他还不得而知,米老头的消息从前日开始就已经断了,他派出去的几个暗探都没能再回来,邸抄也已经有段时日没再送往他的手上,所以如今他对朝中之事的了解,还停留在赵池奉命追查丢失的北地军需这件事上。

哪怕如此,陆深也知道,京城那头怕是已经不好了。

如若不然,米老头也不会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传回来。

陆深走在园子里,这儿有一颗碗口粗的银杏树,他在树下站定,仰头望着树梢,再透过稀疏的树枝,看向天边的点点繁星,陆深抬起一只手,那些星,离他好像很近,但又好像很远,他差一点儿就能揽下星河万千。

就差一点儿。

到底是心有不甘,他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旁人。

大常站在距陆深六七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地隐在暗处,静静守着他。

殷姑娘慢悠悠走过来,一步接一步踩在陆深的影子上,树下的陆深似有所觉,回过身来,正好和她撞上视线。

“你怎么还不走?”陆深蹙了蹙眉,昨儿晚上,他便已经把之前扣着的飞鹰堡的人都放了,虽说在地牢里折磨死了两个,但剩下那个却是安然无恙的,他也知道那是殷姑娘身边最得力的人,当初还特意交代过别把那人给弄死。

那人被放出来以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殷姑娘跟前去,这点,陆深自然是知晓的。他以为殷姑娘早该跟那人一起走了,没想到,她还留在这儿。

“我殷月自来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人能困住我,也没有人能命令我。”殷姑娘手背在身后,脑袋微微仰了仰,笑吟吟地朝他靠过来。

大常从暗处往外踏了一步,目光死死盯在殷姑娘身上。这个女人没安好心,他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她上蹿下跳,好几次都给世子惹出了不小的麻烦来,要不是看在飞鹰堡的份儿上,世子怎么可能任由她胡来?

可他们等了这么久,磨了这么久,都没找到那块星月令的下落。

飞鹰堡一向只看令牌不认人,没有星月令,便是殷姑娘本人站在那里,都不能调遣飞鹰堡的人手。

世子付出了这么多,不仅没捞到半点儿好处,还被这位殷姑娘牵连的在蓟城丢了名声,大常如今一瞧见殷姑娘,便恨不能一刀了结了她才好。

“你瞪我也没用,陆大人不会允许你杀了我的。”殷姑娘哼笑了一声,朝大常瞪回去。

只这一眼,把大常气得面色发青。

可偏偏她说的都是实话,从前世子便不让他动这个殷姑娘,如今外头正是多事之秋,若再惹了飞鹰堡,那就更不划算了。所以这殷姑娘才这般有恃无恐。

陆深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了殷姑娘看向大常的视线,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来这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