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听他说的笃定,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来不少,“那裴家那头?”

提起裴家,裴晏眉眼间闪过一丝阴郁,“没事。让他们把银子送过去,至于人,我有办法把他们拉出来。”

若不是军需事情重大,就裴家这群蠢货,他才懒得抬手救一场。

“你既是有安排,我就放心了。只一点,往后,得断了他们的心思才是。”孟妩搂住他的脖颈,低声道,“等军需的事儿过去了,让青墨和牡丹去一趟吧,那个府上的男人,最好都老老实实呆在府里,一辈子也别出来见人。”

“都听你的!”裴晏眯眯笑着,凑过去亲了孟妩一口,他的簇簇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这一开口,就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这就是所谓的夫妻同心吧!

第559章 胆大包天

上元灯会这日,京城里也是热闹一片,各家的灯棚早早就搭了起来,张灯结彩之下皆是一片喜气。

京郊渡口处也高高挂了两排大红灯笼,远远望过去,灯火通明。

运河就在这边,三条支流汇入一处,便成了这渡口之地。沿着支流往上四五里,有一片沼泽地,芦苇丛生之下,尤其阴森荒凉。

这地方地偏,水又浅,容易搁浅了去,寻常来往的船只都尽量避开这处,说是人迹罕至也不为过。芦苇丛深处,并排停了三条小货船,另一边儿隔了两臂远的地方,是一条小舟,舟上坐了四五个高壮的汉子,一个个都喘着粗气,黝黑的脸颊在黑暗里都透着暗红。

这一群男人中间,盘坐舟头的牡丹显得格外纤瘦独特,她手上拎着个酒葫芦,抬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口,舒服的长叹了口气,“过瘾!”

后头一个汉子手上拎着根细绳,绳子另一头垂在水中,嘿嘿笑道,“牡丹姑娘等等,一会儿钓了鱼,咱们回去烤了就酒吃,这沼泽地里钓出来的鱼最肥,我懂这个!”

“去你的,牡丹姑娘才不吃你烤的鱼呢!臻品轩什么好东西没有!”边儿上一个汉子推了钓鱼的汉子一把,挤眉弄眼地促狭道。

其余几个人都哄堂大笑,笑得那钓鱼的汉子一张黑脸上红晕明显,牡丹也不生气,回过头曲着条腿,歪坐在那儿听他们开玩笑。

“这一票干完,我就和主子申请,把你们都挪到南边儿去。漕帮那头你们不好多呆了,去南边儿也好,主子在那边也有些布置,你们过去了,照旧干这海上的差使。”牡丹晃了晃身子,一边说笑一边站起身来,顺手把酒葫芦丢给跟前的汉子。

“咱们都凭主子安排。”那汉子仰头闷了口酒,边上几个人都收了笑,点头应着他这话。

他们这些人,早都活不下去了,是主子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们这条贱命,要不是有主子,有牡丹姑娘看顾安排着,早就没了。所以主子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其他的,他们都不去想。

“对,都听主子的!”那钓鱼的汉子拽了拽鱼线,一用力,拉上来一条两斤重的草鱼,他拎着这鱼,唉声道,“今儿个运气不好,这鱼都不大,草鱼也不好吃!”

“去你的陈老五,出任务说什么运气不运气?分明你自己钓不好!”跟他最近的董老三啐了他一口,顺带抬脚踹过去。

陈老五拎着鱼倒是躲得飞快,“你就是嫉妒老子,老子回去就把这鱼拿油炸了给牡丹姑娘吃,馋不死你!”

“谁稀罕,你那破鱼少拿去糊弄牡丹姑娘。”董老三又抬腿虚虚踢了他一脚,嘴上这么说,但满眼底都是笑意。

几个人笑笑闹闹聚在一堆,陈老五甩着衣襟,又往鱼线上挂了个饵,照旧甩下水去,眉开眼笑地道,“这一趟完事儿了,咱们几个去南边儿,可得好好逛逛那几处出了名的地方,咱们兄弟几个一块去,嘿.......”

“王八羔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牡丹姑娘还在这儿!”董老三抄起鞋底朝他面门扔过去。

牡丹站在舟头,双手合在一处笑眯眯拍了拍手,“行了,算算时间,前头那批东西应该都送走了,你们闹够了歇够了就办事儿吧,一会儿天要亮了。”

几个汉子顿时都敛了笑意,董老三牵头,熟门熟路地抬手指挥着其余几个人分别跳上那三条小货船,沿着沼泽划出来,又往前划了半里地,靠着岸边停下,岸上涌上来几个护卫,帮着把船上一箱箱刀剑兵甲都卸了下来,又装上了马车,那马车顺着山道,一路往北疾驰而去。

天光乍现之前,芦苇荡里便恢复了平静,几艘小船具被凿沉,淹没在沼泽地里,再无踪影。

.............

京城,汤岗子一处别院里,米老头背着手绕着那眼咕嘟咕嘟冒水的温泉来回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满嘴都急的起了泡。

军需丢了,那么两大艘船的军需,他还派了那么多人手去守着,一百号打手,都是世子爷留下的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结果,就这么悄声无息的都死了!

米老头转过身,望着地上那屈膝跪地的护卫,顿时又是一阵怒从心起,抬起拐杖一下砸在那护卫心口上,“蠢货,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他现在可以断定,是有人在和他、和世子爷作对!会是裴晏吗?还是说孟家?亦或者是太子?

他们难道已经发觉是世子爷在背后出手了吗?

米老头越想越是冷汗直流,寒气透骨,冻得人从心底发颤。

这批货若只是被劫了,那还好说,可若这真是裴晏或者是太子等人出手了,那他和世子爷,这就是陷入死局了!

翻过年去,收了灯,朝会又照常开始了。

上朝头一本奏,便是仇御史递上来的,参的是裴晏御家不严,纵容家中兄弟胆大包天倒卖北地军需。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这罪名可不轻!倒卖北地军需,往轻了说,也是个杀头的罪,往重了说,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墨相脸色往下一沉,转着眼睛瞥了眼孟执书,见他低着头稳稳的站着,手上的笏板举得刚好遮住脸,也看不清什么个表情,墨相便又把那份忧思往下压了压,垂首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

太子眉头微皱,“北地军需不是应该在年前就调送到宋世子手上了吗?如今宋世子还没有消息送来?”

左相往前一步,躬身道,“禀殿下,未曾接到宋世子的消息。”

“这么说,北地军需真出了事?”太子视线扫过底下众臣,又落在面前慷慨激昂活像只斗鸡似的仇御史身上,“仇御史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回殿下,小臣的岳家乃商户之身,做的是布匹生意,常和漕帮的人打交道。前几日,舅兄前往渡口查货,见漕帮领运千总之一的黄大满脸急色,舅兄向来小心谨慎,派人多加打听,几番走动之下,这才知道原来前些日子北地军需便已经被人偷梁换柱运上了岸,漕帮那头有人和裴晏的兄长裴大爷勾结,仗着裴晏之势,威胁黄大等人不可将此事告发,甚至还口出狂言,只说出了什么事,都有裴晏裴大人解决!”

第560章 都是儿臣的错

仇大人越说越快,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身侧的人脸上,“殿下!裴家所为,简直是不把圣上和殿下放在眼底,简直是枉顾北地十三郡百姓之命,这样的恶事,殿下如何能够容忍?!”

“嗯,仇大人说这是裴家所为,可有证据?”太子不紧不慢地回了他的话,看起来似乎并不着急。

“回禀殿下,黄大自知罪孽深重,无颜以对北地众将士,又担心自己和家人性命......在听说臣还能在这朝堂之上说得上几句话以后,便投奔了臣来!他那里有一份证词,已经画押!臣自当为大周,为圣上和殿下除尽奸恶之徒!请殿下按法,处置裴晏!”仇御史双膝跪地,高举笏板言语激烈。

墨相扫了眼太子,又扫了眼双目赤红的仇御史,心底冷笑了一声,这蠢货,还以为自己能做那谏臣,做个名留青史的角色呢?这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太子不作声,仇御史越发激动,一声接一声的控诉,紧跟着底下又站出来几个附议的官员,还有个又顺带参了裴晏一本,说他在北地行事嚣张,不把北地众世家放在眼底。

这一本比起前头那个军需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可这种本子,都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单单一件事不够看,可这摞起来,就大不一样了。

殿上参裴晏的奏折一本接一本飞出来,如片片雪花一般直压得这殿上众人喘不过气来,各方人马觑着殿上太子的脸色,声音一道比一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