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姑娘！”陆深有几分烦躁，他实在是没空陪殷姑娘在这里耽搁，安家的人还在衙门里等着他，他手上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置，哪里有时间和她再耽误下去。

殷姑娘抿了抿唇，她虽然骄纵，却最会察言观色，见陆深是真的变了脸色，当即便从圆桌上跳了下来，抱住陆深的胳膊左右晃了晃，一改之前的刁蛮态度，只撒娇道，“陆大人莫怪，陆大人莫怪！我又不是真的要把这里给砸了，就是给他们吃点儿教训，让他们涨涨记性，别动不该动的心思罢了。”

陆深看着她，等她往下说，殷姑娘却已经把鞭子从他手上夺了回来，接着转身往外走了两步，拉开门，逆着光站在那儿朝陆深笑了笑。陆深两条眉毛高高抬起，复又放下，接着抬脚跟过去，两个人沉默着出了雅间，默契地像是他们已经谈好了一样。

大常领着众护卫把后院围得严严实实，店里的小二和掌柜的缩在一处角落里，正瑟瑟发抖的瞧着那一对漫步而出的男女。

“他们东家的女儿惦记你，”殷姑娘走到那掌柜的跟前停下，一甩鞭子，指向被吓得当即跪下去不停磕头地掌柜，眉目间露出几分娇蛮，“她要是不缠着你，我也不会找到这破地方来！”

她堂堂飞鹰堡大小姐，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夸着的，就连在外头行走江湖，只要见了她的令牌，不管是谁都得卖她几分面子！可就是最近这几日，殷姑娘觉得自己真是遭了灾星。这几天时间内，她被人绑了，不仅和身边人都失去了联络，关键令牌也丢了！现在更是连一个茶楼东家的姑娘都敢和她抢人！

殷姑娘突如其来的暴起让大常心生警惕，他手握在腰间的长剑之上，脚也往前踏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殷姑娘手上的长鞭。

那长鞭虽是直指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荷香楼掌柜的，可只要殷姑娘稍稍一使劲儿，那长鞭说不准就能挥在离她半步的陆深脸上。大常眉头紧皱，他头一次见这样不讲礼数又情绪多变的姑娘家。

“够了。”陆深语气淡淡，一手抓住长鞭，“荷香楼的东家和我是合作关系，我初来乍到，在北地十三郡，还有很多事都需要靠着这些人物。”

殷姑娘咬着下唇看着陆深，陆深却看着地上不停磕头的掌柜的，“人生在世，多有不易之处。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心所欲的。殷姑娘不懂这些，在下也不强求殷姑娘懂这些，只是希望殷姑娘莫要再让在下为难。”

在雅间里的时候他和她说话分明没有这么生疏！

所以他定然是生气了。

“我没有要让你为难！”殷姑娘几乎是脱口而出，望着陆深那一副要和自己撇开关系的态度，她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她从小到大，那都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的主，她阿爹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来。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在讨好着她，就连被绑以后，她不也照样被人迅速救了出来！她什么时候替别人着想过！除了陆深。

第454章 疑心

这次她没想着叫陆深为难，只不过是恰好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又知道这荷香楼东家的大小姐对陆深多有青睐，所以她才来了荷香楼，砸了人家的招牌。

说到底，殷姑娘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她不都是为了陆深吗？

“行了，回去吧。”陆深放了她的长鞭，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言，“荷香楼的一切损失，我会赔偿。大常，你亲自送殷姑娘回府。”

大常应了一声“是”，两步跨到殷姑娘身前，低头道，“殷姑娘请。”

这众目睽睽之下，陆深这举动岂不是在说自己在无理取闹？殷姑娘只觉得自己尊严扫地，捏着长鞭的手越收越紧，小脸紧绷起来。

她倒是想再说两句，可陆深已经抛开他，反倒是亲自扶了那荷香楼掌柜的起身，并细问了几句他有没有伤到哪儿，这幅忽视的态度让殷姑娘心底酸涩不已，她哪里受过这份气，气性一上来，当即便咬着牙哼了一声，扭头就朝外头冲过去。

大常见她没再闹一次，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忙抬脚追上去。这位祖宗可不是个能省心的，要是不亲眼看着她回去了，后头还不知道要折腾出多少麻烦来。

殷姑娘一走，院子里这堆人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陆深沉着脸挥挥手，一群护卫就这么退了出去，剩下店内几个人手都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移到了距离陆深三步远的地方，这位爷和方才那位祖宗一样，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角色。

院子里一时鸦雀无声，只有雅间那扇被不知何时刮破了门扇在风中来回打着颤儿。

“烦请你告诉你们东家，今日之事多有得罪，等改日陆某一定登门赔罪。”陆深收回目光，说话的时候视线已经落在了不远处雅间那扇破烂门扇之上。

虽说没有了护卫，可陆深周身散发的那种冷意，还是叫荷香楼掌柜多少有些畏惧，他低头连应了好几声，干笑道，“今儿个不巧，东家带着太太小姐去城外了，所以没赶过来，也不是故意不见陆大人您的......”

“嗯。”陆深眸色渐浓，“赔偿的事，自会有人来处置，本官手上还有事，这就先走了。”

“诶！”掌柜一瘸一拐地送了陆深出后院门，瞧着那尊大佛驾马走远了，脸上的笑意就这么垮了下来。

哎！这位陆大人可真不是个好招惹的。东家大小姐不过是觉得他是个好儿郎，所以多关注了些，没想到就招来了殷姑娘那么个祖宗！掌柜回身看着后院里一地狼藉，接连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

官衙里安家的人还在等着，陆深不好多耽误，出了荷香楼便直奔衙门而去。

这一谈就谈到了月上枝头，大常前来接他的时候，安家的人刚走不久，陆深就站在前院内那棵老树底下，抬眸望着天上一轮弯月。

“世子。”大常上前两步，低声道，“殷姑娘回去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叫人搬了好几坛子酒，属下出门的时候，殷姑娘自己一个人在屋顶上喝着。”

“查清楚没有，她今日都见了什么人？”陆深低头，看着脚下满地枯叶问道。

“是，殷姑娘早上去了西市边上一个卖豆花儿的婆子那里吃了一碗豆花，稍后就去了城北的一家首饰店，再然后，去了汇香楼用午饭、最后就是荷香楼......跟着殷姑娘的几个人说，没见到她和谁说过话。”大常顺势停住了话音，望向停了脚的陆深。

“没人和她说话？那她是怎么听说那些风言风语的。”陆深眉头紧蹙，殷姑娘是什么性子，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几日下来都好好儿的，怎么偏生在今日发了疯？

大常垂下头，“是属下失职了。”

陆深把殷姑娘交给他看着，但是殷姑娘却在他手底下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差点儿害得世子和安家这桩生意没谈成不说，现在还给世子招上了荷香楼那边的祸患。在大常眼底，这就是自己的错。

“这不关你的事，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人家精心安排了这一切，就等着让她踩坑。她又是个没脑子的，你怎么拦得住？”陆深冷嘲了一句，原本他还有些拿不准，可现在大常居然说查不出殷姑娘和谁谈过话，这就让陆深直接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殷姑娘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压根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至于是谁所为......这北地见不得他好的人可多了去了。

大常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世子是说裴四爷？”

陆深没答这话，他觉得这不是裴晏的手笔。这样的手段，倒是像极了内宅妇人所为。那人也真是有几分本事，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挑拨......几张面孔在陆深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在一张艳丽无双面容上停住思绪，陆深眼眸一凝，忽然招手道，“去查查孟妩近日来的动向，尤其看看她的人有没有来过蓟城。”

大常领命，“是！”

明月当空，天气不冷不热，可陆深却觉得身上尽是寒意。他拢了拢披风，寒着一张脸往官衙外走去。

荷香楼被人砸了招牌，店内几个叫得上名来的角儿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短时间内再想登台唱评弹是不可能了。荷香楼可是北地十三郡里唯一一家有评弹的茶楼，他们东家是江南人士，这几个唱评弹的，也是东家特意从苏州那块儿请过来的，在北地里这生意属他们家独一道的。

所以眼下这几个角儿都受了伤，荷香楼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能替他们的人，偏生荷香楼就是靠着评弹才在众多茶楼里争得一席之地，如今没了唱评弹的，他们也就只能先关门闭户。

作为蓟城首屈一指的大茶楼，关门一日就得损失多少银子这种事儿哪怕不用细说，众人也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陆深说了要赔，可荷香楼东家又不是个傻子，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把陆深这个新官上任还处于三把火期间的得罪死，因此他们也只收了部分赔偿，面上笑呵呵地送走了陆深派来的人，但私下里，荷香楼东家却立马把他们家那位大小姐送回了老家。

第455章 陆世子的爱恨情仇

按理这是人家的私事儿，不该传扬出来，可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位荷香楼东家大小姐回老家的路上和一位南边儿来的富商撞了马，两边人一争执，便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等荷香楼东家的人反应过来，再想瞒就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