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在外间说说笑笑，不时还探头想看看里间到底什么情况。过了片刻，外头就有人进来报信儿，“夫人那边传热水了。”

百结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打发蔷薇几个在抱厦里自己玩儿着，这就和云裳一道进了里间伺候孟妩更衣。

孟妩坐在妆镜前头看着手上的一张纸，一头青丝飘散，由着百结云裳给她梳妆绾发。

外头天还没亮透，裴晏原想不惊动她，自己先出门来着，但无奈孟妩最近觉浅得很，裴晏一动她就跟着醒了，后边儿再想睡也睡不着，孟妩干脆随着裴晏一道起了身。

解五娘子那边递了口信儿过来，说是墨七伤处好的差不多了，他们两口子就想趁着这两日空闲时候来一趟岳城。

孟妩正好闲极无聊，听说解五娘子和墨七要来，她可高兴极了。眼下她正就着烛火看着纸上的菜目，她手边儿的妆台上还放了另外几张纸，密密麻麻写了些安排流程之类的。

她如今虽说身子恢复了不少，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论是裴晏还是金嬷嬷都严厉禁止她太过操劳，所以这一切安排都是金嬷嬷那边亲自弄好了，才送到孟妩这儿来过个眼的。

云裳蹲下替她抚了抚裙摆，笑着道，“夫人瞧着安排可还有哪里不好的？嬷嬷说了，这菜式都是照着京城那边来的，北地的菜式太单调，多是重口，只怕七少奶奶吃不习惯。”

孟妩看了两遍，这就放下纸点了点头，“就照着这个来吧。”这上头的菜式都是解五娘子会喜欢的，至于墨七，那厮只要在裴晏跟前，吃什么定然都说好。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瞧着天色渐亮了，这就叫百结熄了一侧的烛火，又问了一句，“百晓生来过府上吗？”

“早上来了一次，不过只有话本子递进来，百先生人还在外院那边就被大人给打发走了。”百结答道，“大人说外头的事儿乱七八糟一堆，叫百先生别把那些糟心事往夫人面前堆。”

孟妩唉唉叹了口气，“平安呢？平安能进来了？”

“接进来了接进来了，就在后罩房那边，春桃看着呢。一开始金嬷嬷怎么都不让，说是夫人前几日身子一直不见好，好容易有些好转了，可不能因为平安再遭了罪。不过夫人又见天儿的无聊，为这个事儿，大人在大夫那边磨了好几天，把人家大夫都磨得不耐烦了，一见到大人就立马叫人关院门。”百结提到这事儿就笑得不行，可这又是主子的事儿，她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低下头努力藏住翘起的嘴角。

以往他们大人在下人们心底那可都是说一不二，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大人何曾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过！可为了夫人，大人还不是去做了。

孟妩想到那日裴晏对自己说的那些心里话，又想了想他吃闭门羹的模样，没忍住轻笑出声。她拿起桌上另外几张纸一边看一边笑问，“谁把这些事儿传给你听的？又是青卓那小子？”裴晏要是知道了，恐怕得先生一场闷气。

百结闻言就像是被烫了手一般，手上捏着的簪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一抹红晕从耳根子直浮上她两侧脸颊。

“瞧瞧瞧瞧，夫人一句话，瞧给你吓得。”云裳笑着蹲下去捡起那根银簪，

“我没有！”百结夺过簪子，嗔了云裳一眼，抬手仔细用绢帕仔细擦拭着银簪。

云裳忍着笑打趣着百结，“不是青卓还是谁？”一边说一边往一脸好奇的孟妩那儿望过去，笑道，“夫人不知道。青卓这几日常到内外院那处半月门那儿等百结，两个人站在月藤花丛底下能说上半个时辰的话！一刻也不带停的。那小子又惯是个嘴快非常的，定然是什么都说了。”

“他那是替青墨传话的，青墨这几天替大人办事儿回不来，心里头惦念着夫人呢！”百结圆瞪着眼睛，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和青卓清清白白的，说的也都是夫人的事儿，那是青墨要听的！”

小丫头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就跟炸了毛的猫儿一样。

云裳捂着嘴直笑个不停，一边嘴上答应着是是是，一边又不听她解释，把百结气得直跺脚。孟妩没接话，只看着他们两个说话，唇边的笑意就没落下来过，她从妆匣里又挑了一根簪子，递给云裳叫她给自己戴上。

“夫人你看这小蹄子，竟来打趣我了！”百结又急又羞，来回转着身子，指着云裳对孟妩告状道。

“我这可都是实话实说。青卓这段日子可不就是常和你在一处说话了。说是替青墨打听夫人的事儿，那珈蓝是做什么的？珈蓝可没少往夫人这边跑着替青墨传信儿。青卓那小子就是用这个做借口，寻法子跟你见面呢。你往日里多聪明的人，怎么会这点都看不出来，你们俩这叫呀，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云裳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清脆，叮叮咚咚的，听得孟妩挑起半边眉。

云裳要是不提这茬她都差点儿忘了，这两个丫头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她也该给他们找个归宿。这事儿其实早该办了，只是来北地以后麻烦不断，各种事儿堆在一处，忙得她都顾不上这些了。

眼下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用操心太多，正好没事儿可做，也该替他们两个张罗起来了。

“百结和青卓若是能成一对儿，倒也是好事一桩！”孟妩一脸欣慰，她早该替身边几个丫头张罗亲事了，不过之前被各种麻烦事绊住了脚，眼下倒是有点儿时间，若是青卓和百结互相有意，她和裴晏出面替他们牵这根红线也未尝不可。

第438章 试探试探

孟妩越说越多，越说越顺，甚至都提到了要请仝夫人来帮忙主婚的事儿，百结越听脑袋越低，最后几乎要变成埋头只鹌鹑了，孟妩忍笑才收了话。

虽然话音停了，但孟妩却没打算放弃这事儿。若是能成，那这可是她经手的头一桩喜事儿，得好好热闹热闹才是！她哪里能轻易放过？当天晚上裴晏一回来还没来得及更衣洗漱，就被孟妩抓着盘问了一通青卓的事儿。

这事儿早在刚来北地的时候孟妩就和他提过一嘴，那时候裴晏倒是找青卓和元锦问了问，这俩人都是跟着裴晏从龙虎山上下来的，对婚事不抗拒，但也没那么热情，要说他们喜欢谁，好像还真没有。

可这又是孟妩有喜以后好容易才提起兴致的一件事儿，裴晏也不忍心看她失落，便也没把话给说死，只道，“要不我一会儿把青卓叫过来单独问问？”

那小子说话没个把门儿，没问清楚之前，他可不敢叫青卓直接到孟妩跟前回话，否则要是把孟妩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还得是自己心疼。

“那也行，不过不能先往外头传。百结是姑娘家，姑娘家名声最重要，传出去对她不好。”孟妩想了想，又抓着裴晏千叮咛万嘱咐，“最好别在府上问，你们这几天不是常在外头跑？你找个机会，单独问问他。”

瞧她这一脸慎重的样子，裴晏也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凑成这一桩好姻缘，当即顺着话音连连点了点头“放心，绝对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百结云裳都是打小就跟着我的。照理这么大的年纪，早该出嫁了，但他们跟着我忙前忙后，到北地以后这边也乱糟糟一片，我一时间没顾得上她们.......”孟妩顺势靠在他怀里，一手转着自己耷拉在肩上的一缕发丝，一手抓着裴晏的前襟，仰头看着他道，“若是他们互相瞧得上，那就是大喜事一桩。若是没那个意思......”

孟妩皱了皱眉，她觉得百结哪哪儿都好，实在是想不出来青卓怎么会不喜欢百结。可感情这种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她只好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反正你先问问，若是没那个意思，再说吧。”

“行，我去问，都包在我身上。”裴晏说着，摸摸她的手，觉得有些稍凉，又把锦被往上面拉了拉，盖住孟妩的手，“元锦那边我也问问？”

“都行，要紧的是青卓。”孟妩打了个哈欠，她这几天困觉的劲儿是一次比一次更猛烈了，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困得不行。

“先睡吧，明儿再说。”裴晏心疼她撑着眼皮操心这些，俯身亲了亲她的眉间，夫妻俩一道躺下去，他伸手拽了拽锦被，把孟妩和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孟妩缩在他怀里，一边打哈欠一边无意识地应了一句。裴晏把人越发搂紧了些，簇簇有了身孕，那有些事儿就得尽快解决了，否则也不知道还要在北地拖多久。

......

进了秋日，就逐渐昼短夜长，天黑的比春夏要早多了。裴晏从府衙出来时，天色早已经黑透了，他本想吩咐人去牵马过来，但话到了嘴边还是犹豫了一瞬，改口道，“去备马车吧。”

这大晚上的，外头风尘又大，他担心一会儿回去过了寒意给簇簇。

府衙上一直备着裴晏专用的马车，车夫也都是裴晏自己的人，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车子就到了府衙门前。裴晏上了车，马车一路往外驶去，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巷子，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青卓从阴暗中闪身出来，身手利索非常地跳上了马车，掀了车帘进到里头。

裴晏握着册书卷坐在棉垫上，见他进来，手略放低了些，看着他道，“查清楚了？”

“回主子，都查清楚了。”青卓半跪着身子，两手抱拳把陆深的近况都说了一遍。

“陆世子回了蓟城以后，先照着名册派人跟这几个帮派的人手打了几次交道，确定消息无误以后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人到帮派之中办事了。咱们的人说，看样子，陆世子是打算从内部攻破，借此拿到四海楼妄图谋反的证据。宁家那边后续的事情是陆世子亲自去处置的，那个姓王的，也没逃过去，安家那边为此还特意上门去给陆世子赔礼道歉，又送了好几车的礼。”

青卓顿了顿，抬头望了眼蹙着眉的裴晏，有些拿不准他是什么心思，“主子，咱们可要再把那姓王的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