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裴晏好容易得了空，自然不想和孟妩说陆深的事儿，干脆提了墨七那夯货一句，孟妩果然被引着转了话题，靠在软枕上捏着他大手上凸起的青筋慢慢儿把解五娘子这几日递来的消息都说了说，末了又道，“墨七这人，说他傻，可他又总能歪打正着。”

“所以墨相才说他傻人有傻福。”

“可不是有傻福，不然怎么能娶了芙姐儿那样通透的女孩子。”孟妩感慨了一句，随即失笑道，“当初，我和墨九娘子都被芙姐儿那一番言论惊呆了。她说起京城里各家公子哥儿的那些事时候，那份豪爽，我和九娘子反正是甘拜下风的。我们俩没她想的通透。”

“也多亏她这份通透，才叫墨七能有福气娶了她。”想到墨七成婚之前那风流浪荡的名声，孟妩又止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芙姐儿和墨七成婚以后过得好不好......

孟妩和解五娘子交好裴晏自然清楚，他也明白孟妩担忧的点在哪儿，立马接话道，“放心吧，明琅都说了，墨七那小子从成婚以后，就再没往花楼里住过一次，偶尔去一趟，也都是应酬，呆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夫妻二人过得挺好的。”

“连翘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唉，可墨七那性子就不是个能消停的，这次来的路上不也闹了好多事儿吗？多亏芙姐儿不和他计较，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孟妩絮絮叨叨地开始数落起墨七不知轻重的问题来，一说就是好半晌。

裴晏本是想引着孟妩转开话题，没成想孟妩一提墨七那夯货，这话匣子就关不起来了，他心底莫名有些吃味，凑上去亲了下孟妩的唇瓣顺带堵了她接下来的话，“咱们不聊那夯货了，你身子养的如何了？那大夫可有用？”

孟妩闷哼了一声，“别闹，”

说完抬起一根指头戳开他的脸，顺势往后一靠，倒也乖乖顺着他的意思把墨七的事儿给抛在了一边，有些无奈道，“大夫有没有用我说不上来，但是金嬷嬷管我更严了，比我幼时都严！我小时候和二哥哥一起偷吃糖，金嬷嬷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想合香都不行......”

第429章 老狐狸卖乖

“金嬷嬷也是为了你好。”裴晏先还觉得孟妩此刻都绕着别人说话了，眼下见她这般委屈，顿时又心疼得不行，搂着她道，“我前儿去信给太子殿下，请他把今年东洋进贡的香粉香露都留些出来，到时候等你身子好了，都拿来给你用。”

孟妩抓着他的手唉唉应了一句，这事儿她越说越烦，干脆不提了。

“先头遣出去那批人的空位如今也都补上了，府上这边倒是没什么大问题。遣出去那些人都安置的差不多了......上次青卓说，你叫人处理了苏老那个儿媳妇？”孟妩抬眸望望裴晏，斟酌着道，“当初也是我心软了，没把他们处置好，才给沈欢留了这么个辫子。”

苏老那件事她下手太狠也太绝，虽说当时不觉得，可时候每当回想起来，孟妩心上多少还是有些不舒坦。她原也不是个心狠之人，解决了苏老以后，也没想过要把他一家子都逼上绝路。谁想到就是当初的一时心软，养出了他人的野心来。

“不是你的问题。”裴晏半躺在床榻上，侧着身子任由孟妩把玩自己的手，不急不缓地道，“这些人心思已经歪了，除非不能再动，否则他们是不会甘愿罢休的。”

孟妩垂下眼，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虽然青卓没明说是怎么处理的，但眼下裴晏都这么说了，她便知道，那个苏老的儿媳妇、甚至是苏老那剩下的一家子人肯定已经没命了。

可这也怪不了谁，她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中用，反过头被沈欢利用，最后又丢了性命。虽说心底明白这种局面不是自己和裴晏的问题，可孟妩心底还是有些闷闷的，那毕竟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说没就没了，她这心里怎么都不会舒服的。

“乖，这都是他们自找的。”裴晏顺势揽住她的肩，手落在孟妩脑后安抚般轻轻拍了拍，不厌其烦地又安慰了孟妩一遍。

孟妩垂着眼点了点头，这些事儿堵得她心里难受，眼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裴晏只当看不出来，如往常般一面绕着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着，一面又顺着孟妩的心思说了些外头的趣事儿给她听着，没多会儿，孟妩的困觉劲儿又上来了，这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裴晏把人抱在床榻上，替她盖了锦被又贴过去亲亲她的额头，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金嬷嬷一早就候在了外间，见裴晏出来了便立时迎了上去，刚想张口问安，却见裴晏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金嬷嬷瞥了眼一帘之隔的里间，马上点了点头，这就跟在裴晏身后到了右侧的耳房说话。

“我怎么瞧着簇簇比从前更嗜睡了些？那大夫看出什么毛病来没有？”裴晏随意在一侧的圈椅上坐下，抬手捏了捏眉心，这几日在营房里身边没有簇簇陪着，他怎么都睡不踏实，再加上宋祁和陆深这两边乱七八糟的事儿从来没断过，他就没能怎么休息，方才为了不叫孟妩担心，他是一点儿疲意都不敢漏出来。

金嬷嬷觑着裴晏的脸色，摇摇头答道，“没说什么病症，但之前的药方都停了，如今夫人只喝些养身的汤水，再配些常见的养荣丸吃着，大夫说这样就足够了。”

这位千金圣手是仝夫人推荐过来的，他都没说有什么毛病，那就应该是没事儿的。裴晏吐出一口浊气来，斟酌了一会儿才吩咐金嬷嬷道，“先照他说的做就是。簇簇那边，嬷嬷也别管的太严了......”

“大人！”金嬷嬷肃着脸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裴晏的话，“这是大夫交代的，夫人如今病了，难免孩子气，难道大人也孩子气吗？”末了瞥见裴晏满脸不自在的模样，金嬷嬷又放缓了几分语气，连说带劝地道，“老奴知道大人是为了夫人好，可郑因为大人想让夫人好，如今这时候才更应该听大夫的。夫人若是撒娇耍性子，您应该劝劝她才是！”

从前她还担心大人对夫人的好会不会是因为孟执书的身份，可经过上次夫人被绑的事情以后，金嬷嬷心底对裴晏的戒备倒是都放下来，如今她对裴晏和孟妩的态度都如出一辙，简直是拿他们当自己的晚辈来看待，说话间不免也多了几分叮嘱的情绪。“您可不能太惯着夫人了！”

裴晏握拳抵着下唇咳嗽了两声，他从十岁以后就没被人这般说教过了，可他却也不讨厌金嬷嬷这样说话，甚至还觉得有些暖。当然，对于金嬷嬷的话他还是不可置否，他怎么能不惯着簇簇呢？簇簇要星星他都不带给摘月亮的！

偏他又是个极会哄人的，面上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来，顺着金嬷嬷的一番交代连连点头，金嬷嬷哪儿能看透这成精狐狸的心思，见他这样乖巧顺从，还以为自己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这就松了口气般往后退了两步朝裴晏曲了曲膝，“大人也别怪老奴多嘴，夫人虽然自小懂事，可这小性子上来了，也是有些脾气的。她如今病着，更应该听大夫的话才对，大人可不兴在这时候惯着夫人。”

她老人家算是看出来了，大人对她们夫人，那哪儿是一个“宠”能概括的？大人从官衙一回来连饭食都没用呢，就直奔夫人跟前，又是哄又是抱的，只差把夫人含在嘴里了！她要是不赶紧拦着点儿，恐怕大人明儿就能偷偷把平安接回正院去。哎！这些年轻人！

“嬷嬷说的哪里话，你都是为了簇簇好，我也知道。”裴晏亲自上前扶了金嬷嬷起身，一脸歉意地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是嬷嬷说的对，您放心，簇簇身子好之前，我肯定不会太惯着她。”

他长了那样一张脸，又摆出一副极认真的表情来，就算是金嬷嬷也不得不心软几分，当即就信了他的话，也没再多言，这就要退下去给他备饭。

裴晏刚放松了两分，那头已经一只脚踏出耳房的金嬷嬷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往后缩了一步，回身望着裴晏笑眯眯的道，“大人今儿就在前厅用饭吧，一会儿洗漱完，也好在隔间里歇下。这是大夫的意思。”

“隔间？！”裴晏咬着这两个字，脸色来回变换了一圈儿，最后在金嬷嬷笑眯眯的表情里极慢地点了点头。罢了，还是簇簇的身子要紧。

第430章 传话

裴四爷就这么在卧房隔间里连睡了三日，那一张小榻把他的腰都给睡疼了，最主要是身边没有簇簇在，他这睡得也不舒坦。可在家里头他也不想表现出一点儿不舒坦的情绪，一来是不想叫孟妩担心，二来也是因为没那个时间。

他忙着呢，哪怕是在府上呆着，也一刻不得清闲。早上金嬷嬷特意请了羽织坊那边过来给孟妩挑秋装花样和料子，裴晏就陪在一边儿陪着，时不时再给两句意见。

一大早青卓就在上院半月门外那垂落的花叶处半蹲着身子鬼鬼祟祟地往里探头看了好几眼。百结正好从大厨房回来，远远儿地瞧见青卓的背影，脚步便慢了下来，她往前靠了两步，身子探在青卓脑袋上方，跟他一起探头往院子里瞧了眼，又低头看着狐疑道，“你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哎！”青卓被身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一蹦三尺高，回身瞪了百结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走路不出声的？！”

“德行。”百结哼了哼，“亏你还是龙虎山高手呢，连人的脚步声都听不着？活该你被吓。”说完又白了青卓一眼，拎着手上的食盒便要往里进去。

“哎哎哎，你等等！”青卓脚一抬整个身子横在百结跟前，愣是拦住了她的去路，随后又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冲百结嘿嘿笑道，“百结姑娘且慢，且慢！那什么，你进去替我传个话呗？就说请主子先出来一趟，外头有要紧事呢。”

“有要紧事你怕什么？自个儿进去说呗。”百结伸手夺过食盒，又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搁这儿躲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呢。”

“这不是那位千金圣手说了谁都不能打搅夫人吗？我哪儿敢进去，我一去，夫人不就得多问两句，主子也说了夫人近来容易想得多，我可不敢进去......”青卓嘀嘀咕咕地说着，他确实不好进去。

且不提外男这个身份，就说自己要讲的可是大事虽然这所谓的大事也不算很急，可夫人听了难免就会多问两句，要是因为他多嘴导致夫人不高兴了，主子还不得给他扔到西边儿去放马！

百结圆瞪着眼睛看着跟前明显比从前沧桑了不少的青卓。被他这么巴巴儿的看着，百结多少有些心软，这小子虽说往日里不着调了些，可也不算个坏种。

上次夫人“病了”的事儿他也自责得很，再加上长风还没了，她眼瞧着这人消沉好几天，最近才缓过劲儿来的，若是他再被大人罚一顿，那可真就是太可怜了。

哎！百结低低叹了一句，无奈道，“行吧，我替你进去说一声儿。你在这儿等着，往后稍稍，别叫夫人发现了。”

“我就知道百结姑娘人最好了！”青卓嘿的一声笑，两只爪子握住百结的手，殷勤万分地把百结夸了好一通。

百结耳根子一烫急忙抽出手来，先骂了他一句“登徒子”，又扔下一句“等着”，这就脚步匆匆进了上院。

青卓倒也不介意被人骂了一句，只要百结能替他把主子请出来，那别说一句登徒子了，就是十句，他也乐意听。青卓手抵着腰间的佩剑，回身走到距离半月门十来步远的一棵老树底下，挑了一枝不高不矮的树枝儿跳上去坐下，借着满树枯黄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裴晏便从上院里出来了，才往外走了没两步，青卓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距离裴晏三步远的地方。裴晏见怪不怪般朝他招招手，青卓立马跟了上去，头随之探过去，低低说道，“主子，陆深那边估计马上就到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