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田的小子虽说没打过仗,但那份心思可不简单!三两句话就把秦屠夫几个压得一句话都答不上!嘿!往日里我最烦他们一帮人文绉绉的说话,分明都是要上战场的人,一个个只知道磨嘴皮子!他们看不上老子,老子还看不上他们呢!要不是世子爷.......”
礼泉润和其余几个主将是不同将军麾下的人,几个人互相都看不上。他又是个大老粗,总觉得人家秦翳的名字难写又难记,而且和他那模样半点儿也不搭,于是私下里就给人取了个绰号叫秦屠夫。
礼泉润和秦翳就是针尖对麦芒,此刻一想起秦翳在田晖这个半大小子跟前憋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就乐得要死,话都跑没边儿了。
钟犁连忙给他往回拉了拉,“所以日后就是小田将军接手远征军的主要事宜了?”
礼泉润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正事儿来,“说是他不是主将也不是副将,就是来给我们传传话的。你说宋世子和那陆大人的也真有意思,不愧是京城来的人,就是讲究,传话还专门派个人儿来呢!哎,我听说那小子他也是将门出身,他爹的品阶可不低.......”
礼泉润自个儿越说越偏,钟犁也没管他,只摩挲着手指,顺着几个关键点飞快的理了一遍思绪。田晖不是一般身份,他这次又是领了圣旨来的,虽然圣上那边没指明,但他人都已经到了远征军阵地里,谁还敢怠慢他不成?
再说了,他还捏着宋祁的令牌,身后又有个陆深站着......不对,恐怕田晖身后的人不是陆深。钟犁凝眸细想了片刻,真要说起来,这位小田将军的到来,很像是岳城那位裴四爷的手笔。
可裴四爷和宋祁费心思安排一个田晖过来,到底是在谋算什么?耳侧礼泉润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秦屠夫的事儿,钟犁也无心去听,只摩挲着长案,陷入自己的沉思当中。
......
入秋以后,孟妩困觉比从前更甚几分。原先给她看诊的那个大夫已经被裴晏托仝夫人从龙虎山上找来的一个据说是千金圣手的大夫给顶了下去,那大夫头一次给孟妩看诊后,便立时叫停了所有药方,只叫孟妩每日喝上一整碗养身汤,剩下那些大补的药也被严令禁止了下来。
那位千金圣手虽没对孟妩这病症说出个缘由来,但金嬷嬷却好似对他心服口服,简直要把他的话尊若圣旨了,对孟妩便看得更严了几分。但凡是能不麻烦孟妩的事务她全都大包大揽归到了自己身上,同时也把云裳百结几个拎到跟前千叮咛万嘱咐了好一番,孟妩身边那些合香用的材料也被收拢得一干二净,用金嬷嬷的话来说就是,“夫人如今身子还虚着,这些香料太多了,也不知哪种会对夫人身子不好,还是先收起来为妙。”
当然,除了合香这个爱好被迫停止以外,连平安都被禁止在上院里出入了。孟妩百思不得其解,缠着金嬷嬷求了好几次情也只换来一句,“等夫人身子好了就能把平安接到上院来玩儿。”
孟妩拿金嬷嬷毫无办法,偏最近越发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又是个闲不住的,金嬷嬷收了她合香的材料,又接了她手上那么多事儿,如今连解闷的平安都给拦在了上院外,只叫她好好在屋子里养身子,孟妩顿觉自己百无聊赖,心头那些小女儿情绪就这么涌了上来。
百结云裳并底下一群小丫头想尽花样逗着孟妩高兴,金嬷嬷在一侧盯得又紧,为了不叫她们担心,孟妩只好先把那些委屈都给压回了心底去。
就这么憋了两日,裴晏这边好容易把手头上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了,这就急匆匆回了府,一进上院,就被差点儿憋坏了的孟妩给扑了个满怀。
孟妩上一次见他还是昨日下晌时候了,她近来最粘裴晏,一刻不见就心慌,再加上金嬷嬷又管她管得严,什么合香一律不许她碰,这就更叫她觉得委屈了。
各种委屈事儿凑在心头上,她又不肯叫金嬷嬷他们担心,只好自己憋在心底,可这些委屈一见到裴晏,就怎么都忍不住了。
“你怎么才回来?”她一腔孩子气的问了句,难得没顾忌周边丫头婆子都看着呢,满眼只看得见裴晏的脸。
裴晏这段时间可算是见识到了孟妩的小女儿姿态,只觉得她好像比出嫁前更会撒娇了些,他被她这么看着,一颗心都快化了。
他抬手理了理孟妩鬓角的发丝,朝追过来的百结等人轻轻使了个眼色,看着人都退开以后,这才牵起孟妩的手,一边领着她往上院正厅里走一边柔声和她说着话,“宋祁那边有点事儿,耽误了些时间。是我的不是,让你久等了。今儿晚上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都随你的胃口来就是。”孟妩由他牵着自己进了厅里上炕坐下,被裴晏搂着哄了没多会儿,先前那阵害羞劲儿又涌了上来,她急忙从裴晏怀里退出来,坐直了身子咳嗽两声,“我就是许久没见到你了,所以才做的过了些......”
裴晏憋着笑,顺着她的话极为认真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你这是想我了。”
“不许说!”孟妩扑过去用手捂住他的唇,羞恼了一阵,又绷着小脸不搭理裴晏的笑,只自顾自问起正事儿来,“不提这个,宋祁给你传什么消息了?我听百晓生说了,浅溪郡那边派出去驻守的几个将领闹起来,这事儿你也无权管吧,宋祁出面不是比你出面更好。”
第428章 谁算的过谁
北羌那几个小部族胡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宋祁和陈将军怎么想的,派了个礼泉润过去以后,就再没了下文。照孟妩来看,军营里的事儿宋祁和陈将军无论谁出面都比裴晏来得方便,再说了,裴晏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的了,边防上的事儿若是再归到他身上,这岂不是要把人累死?
裴晏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上轻轻贴了贴,笑意从眼底浮出来,温声道,“不是叫我出面,是我让他替我办了一件事,他回信告诉我都办妥了。你放心,边防的事儿陈将军和宋祁自然心中有数。”
孟妩心头一松,却还是皱着眉道,“圣上之前调换了那么多人,如今边防上几个驻将都不是一条心......再这么闹下去,迟早要出大问题。”
边防重地,最怕的就是内忧外患。
可偏偏他们还是把局面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孟妩晃了晃腿,秀气的眉峰一拧,忽的抬眸望向裴晏,“你们难道在布局?”
否则按道理来说,北羌小部族动乱不至于闹腾这么久,甚至还引发了几个派过去的守将闹事。
裴晏轻轻“嗯”了一声,含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瞒得过也不能瞒!”
“好,”裴晏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句,果真顺着话音一字一句把自己和宋祁商量的事儿给孟妩说了一遍。“四海楼生意遭了重创,沈欢定然也不会吃这个闷亏。之前金矿的消息被传出去导致浅溪郡陷落那件事,和他脱不开关系。”
孟妩听着他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这事儿之前她就清楚。毕竟除了沈欢,北地十三郡剩下那些官员世家还真没那个胆子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上次来北地,我也留了人手让他们继续追查金矿那个案子。虽说牵扯出来了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可那都不是主力。沈欢联络北羌,是由关外的绿林牵的线。”
裴晏没想过瞒孟妩,可也知道她这几日身体不舒坦,不想叫她太担心,因此只含糊带了一句,“那批绿林在关外烧杀抢掠也不是一次两次,真要说起来,北羌几个小部族加一块儿也不够他们抢一次。”
他说的含糊,可孟妩听得却不含糊。
“你的意思是这次那些小部族作乱,是沈欢挑拨......是沈欢披了一层皮在背后鼓捣的?”
这几日孟妩被严禁出门,怕她闲得慌,裴府上便新买了几个唱戏的的小丫头,闲来无事就在前头花厅里搭景唱两曲给孟妩听,那几个小丫头都是自小长在北地十三郡的,说话也带了一口北方腔调,孟妩听了两次,觉得有意思,又多听了好几次。
久而久之的,她那一口官话都被带偏了。
可她自己觉察不出来,一番话说完了,便巴巴儿地等着裴晏往下接。
裴晏闷笑了一声,赶在孟妩反应过来之前夸了她一句,“簇簇聪明!”接着又怕孟妩追问自己那一声笑,话赶话地道,“北羌小部族动乱不是沈欢主使的,但后续他肯定会插手其中。我和宋祁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他说着,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杯子举在唇边,“他既是要趁乱挑事,那我便将计就计,看谁能算得过谁。”
说的是谁能算得过谁,但裴晏话语中尽是自得。
孟妩知道他从不说大话,闻言心底便是一松,拍着心口往后靠在软枕之上,还不忘扭头叮嘱裴晏道,“虽然如此,但该小心的地方还是得小心。”
裴晏和宋祁这次是在火海上走刀刃,要是踏错一步,那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放心,我才卜过一卦。是大吉。”裴晏安抚般揽着孟妩的肩头拍了拍,顺势转了个话题想哄她去睡下。
偏生孟妩不吃这一套,拽住裴晏的胳膊摇头道,“我成日里歇着,现在不困也不累。陆深那边派人联系你没有?他既是到了北地,想来也不会安稳。”
裴晏知道不好糊弄她,只得叹了口气,接话道,“他派了人过来,不过都是正常的递消息,说一说场面话罢了,旁的事儿倒是没讲。你放心,沈欢横在前面,陆深不会在现在和我对上的。”
孟妩紧紧抿着唇,大约是因为上辈子的事儿,她对这个陆深一直都多有防备,哪怕裴晏说他没做什么,但她这心底还是放不下,“那也得盯着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