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夫人得了消息，先是往宁大夫人和洪夫人那边瞥了眼，瞧见这俩人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以后，心里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起来，等这份兴奋一过去，众人难免又把视线投在孟妩身上，心里头泛起一阵接一阵的不安来。

这一场赏花宴，说是洪家和宁家联手给裴晏布的局，可你看看这结果呢？倒是裴晏和孟妩夫妻俩联手把洪家宁家都给耍了一遍！可见这俩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往后，他们可不能像洪宁二家这般贸然出手了。

该看的戏都看得差不多了，该给的警告也都给全乎了。孟妩放了茶盏，起身到宁大夫人和洪夫人跟前，笑着道，“家里头还有事儿，我就不多留了，我瞧着二位夫人脸色也不大好，还是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徐八娘子紧随其后，朝洪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孟妩一道扭身离开了戏台前。

于氏在后头眼瞅着宁大夫人一张脸红了又紫，紫了又青，顿时乐开了花儿，既然孟妩走了，她也不爱在这儿呆着，便上前去假惺惺地对洪夫人和宁大夫人说道，“要我说不过是几个玩意儿而已，收了就收了，也不必放在心上。这花无百日红，爷们儿总有看腻的一日~”

“你！”洪夫人脑袋上青筋直跳，宁大夫人虽然也气，但比她知道分寸，连忙用手摁住洪夫人不叫她起身，又转头朝于氏道，“我们两家的事，不劳你操心。”

“得，我也不爱操心。”于氏甩了甩帕子，哼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丫头快步离开了。

后头几个官夫人见此，心底的算盘打得哗哗直响，一番思量以后便都上前和洪夫人告了辞，转眼的功夫，这戏台子前头就剩下了洪家几个亲戚和宁家几个亲戚，其余的，倒是走的干干净净！

“这些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他们以为他们现在跑了，姓裴那两口子就能记得他们的好了？都是一样的贱人！我呸！”洪夫人插着腰起身就骂了起来，她听到裴晏给洪大人塞了几个美娇娘的时候就气得火冒三丈了，若不是宁大夫人拦着，她都恨不得冲到外院去撕烂裴晏那张脸！

“行了！”宁大夫人一脸疲累加厌倦，冷冷地扫了眼呆若木鸡的洪大奶奶，“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小辈都带出去！”

洪大奶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也知道这场面不是他们能继续看下去的了，忙不迭招呼着剩下几个人退出了花厅这边。

下人们也撤了个一干二净，洪夫人这脾气越发忍不住了，抄起边上一个瓷瓶便往地上打砸起来。宁大夫人坐在椅子上，无力地往后靠过去。今儿这场设计，他们失策了，是她低估了裴晏和孟妩两口子，平白叫自己丢了脸.......瞧见裴晏两口子的手段以后，那些官夫人们多少都有些动摇了，这事儿，算是完全办砸了，反倒是叫裴晏和孟妩捡了个立足的点！

第356章 固执的沈欢

内院这边散了场，外院这边也不遑多让，各家官员和公子哥儿们具都有了旁的心思，眼瞅着裴晏和宋祁两个告辞了，这些人也没多留，先后上前辞了洪大人，然后带着一肚子心思各自回了家。

裴晏在洪家二门处接了孟妩，夫妻俩和宋祁徐八娘子告了辞，这才上了马车往回走。

洪家这场热闹都不用人专门去说就传遍了整个岳城。凡是有点儿门道的，谁都知道了裴晏给洪大人和宁家小公子送美人儿的事。至于后头洪夫人和宁大夫人那边又是怎么闹着要把人送走的，那又是另一桩热闹了。

四海楼里，姜老拎着半壶冷茶，一路从前头的厢房里出来，绕过回廊，慢慢晃悠进了后院。

后院里东北角处引了护城河的水，汇成一个不算深的水池，里头又养了些鱼儿，供人钓着玩儿用。沈欢握着根钓鱼竿坐在前头的躺椅上，垂着眼帘安安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

姜老走过去，脚步慢下来，朝那两个守在不远处的暗卫点了点头，这才靠到沈欢身边去，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举着那半壶冷茶往嘴里灌了一口，长舒了口气道，“六爷猜的果然不错，宁家头一次试探，果然失败了。”

沈欢照旧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脸上的笑意似乎扩大了几分，连声音都附带着几分愉悦，“欲之自小就聪明过人，宁家要用这点内宅手段叫他吃亏，还是太欠考虑了。”

他一早就知道宁家这次的算计肯定是不会成功的，可他没有出面阻止。一来他和宁家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自然没必要去提醒宁家；二来嘛，他也想看看，现在的裴晏会怎么应对这种事儿。

从结果来看，裴晏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姜老把沈欢的表情收在眼底，心里头的思绪来回转了几圈，这才接着话往下道，“毕竟他和六爷您是一个出身。”

“嗯，”沈欢转头过去，视线落在姜老身上，没有半分避讳地道，“欲之确实像我。他小的时候大姐二姐就常这么说。”

他一边说，眼底一边散出一阵奇异的光来。青空那老和尚说的不错，他和欲之，是命定里的一家人。他要成事儿，那就离不开欲之。所以，欲之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来，对于这点，他十分确信。

“只可惜，他娶了孟执书的女儿。他这次的手段还是太软了。”沈欢不无可惜地长叹了口气，若是换做从前的欲之，宁家洪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小手段，他怎么也会叫这两家见见血的，可现在他居然用了这样迂回的法子，这一点儿也不像是欲之的手段。一定是孟家那个小丫头影响到了欲之。

“妇人之仁罢了，裴四爷常和那女子住在一处，多少也会受些影响。”姜老顺着沈欢的话接了一句，面上笑呵呵的，心底却是凉了一片。

听六爷这话里的意思，他对那个裴晏，倒还是存了不小的希望.......只是，他眼瞧着，那裴晏可是实实在在地站在了东宫那条船上了！六爷这一片真心也不知会不会就此错付了。姜老心底正乱着，一阵接一阵的烦躁从心头涌上来，他们谋划的是大事儿，若是那个裴晏肯归顺六爷还好，可若是他怀了别的心思........凭着六爷对他如此不一般的态度，姜老只怕这个裴晏会影响到他们的大事儿。

池上拂过一阵微凉的风，把沈欢身上那件略不合身的衣裳吹得飞扬，他迎着风咳嗽了两声，眼底却散着清亮无比的光，“我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六爷！”姜老被这话吓了一个激灵，急急回过神来，“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欢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身子不好，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了。”见姜老一副不赞同的表情，沈欢抬手阻止了他的话，自己接着往下道，“你听我说。我的身子什么样我自己清楚，那些大夫说的话，也不过是安慰安慰我罢了。咱们部署了这么多年，可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大事。古人常言，群龙不能无首。既然知道我身子不好，那早做准备，也是应该的。”

沈欢的话说得极慢，一字一句都咬的很重，姜老听着，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六爷这意思，是下定了决心要让那个裴四爷接替他自己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沈欢又咳嗽了两声，一侧的暗卫两步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瓷瓶，往手心上倒了两颗药丸出来送到沈欢跟前，沈欢摆摆手，叫人先退开，这便接着道，“欲之这些年活的不容易，裴家就是个狼窝子，没人巴望着他过得好。若不是皇帝和东宫看顾着，他恐怕也不会平安长大了。他是个好孩子，记着东宫的好，所以才会帮着东宫。我当年也是自顾不暇，但凡我有能力带走欲之，也不会叫他留在京城受苦。欲之和我极像.......”

他说着说着，声音缓缓低了下来，眼底漫起一阵雾气，挡住了他眸中的情绪。

姜老听着他的话，一颗心沉得不能再沉了。六爷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替那个裴晏找补，看来，他是真下定了决心要把裴晏收到麾下来！

“六爷，裴四爷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孩童了。从上次他帮着东宫出手留住长乐郡主，我便能看得出来，他是铁了心要站在东宫那边的。就算咱们上赶着请他过来，他也不一定会接受这份好意啊！”姜老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您记挂着他，毕竟这份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可是六爷咱们谋划的事儿，容不得一丁点儿的失败，那裴四爷心若是不在咱们这儿，那咱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可就白费了！”

沈欢眯着眼睛，把钓鱼竿递给一侧的暗卫，又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帕子擦着手，慢慢道，“你说的我明白，我说的，你也该明白才是。我和欲之是这世界上最像的人，只有他能懂我的打算，也唯有欲之，才能够接替我，把大事完成。这是青空那老和尚说过的。”

他说的无比笃定，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定，看得姜老一时间哑口无言。

第357章 得罪人了

六爷极为聪明，同时也极为自负，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对他的决定作出质疑，今儿姜老已经几次越界了，姜老瞧着他的脸色，知道他这是有些生气了，只好把喉咙口那些争辩的话强行给咽了回去。罢了，就算六爷有那份心思，那个姓裴的可不见得会如六爷的意！到时候，就让六爷自己去折腾好了！

他现在说的再多，也不能叫六爷改变主意，说不定还会招了六爷厌恶。姜老想明白这点，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圈儿，转而和沈欢说起来了这几日裴晏手底下几个商行的事情。

“他既然决定要来，就一定不会任由人踩在他头上。你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这北地从商场到官场的，都得大洗牌一次。”沈欢听出姜老话语中的担忧之意，不仅没有跟着担心，反倒是笑得十分愉快。

姜老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也不敢随意反驳，只好应了一声是字。

这个裴晏在六爷心底的地位还真不是一般重.......可这个人如今还站在了东宫那条船上，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不算一件好事儿。他得想个法子试探试探裴晏才是。

姜老的心思，沈欢都看得明白，不过他也没多言什么。他相信裴晏能应对姜老，毕竟，裴晏和他是最相似的。如今他还小，不懂自己的用心。等再过段时日，他会让裴晏明白，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匡扶正义！到时候，裴晏自然会回到自己身边来的。

岳城郡守府

孙栾和岳城郡守石守开对坐在书房里，方才下人们来禀报了洪家宁家的热闹，两个人皆皱着眉头，面面相觑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晏的手段他们都见识到了，那些美人儿凭空出现的时候，孙栾就知道裴晏这人有多可怖了。他提早窥探到了宁家和洪家的打算，然后默不作声地准备了这一手，直接打了个回马枪，洪家和宁家这一步试探没落的半点儿好不说，还把这两家内院闹得不得安宁，这赏花宴都过去三日了，洪家那边还闹着呢！

这裴晏可真是一出手就直击要害，这一招下来，洪家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这还不止呢，裴晏那个媳妇儿，不也跟他一样的阴，面上笑呵呵的，转头就让宁大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个大脸！这夫妻俩还真是没一个软柿子！

孙栾越想越是烦躁，在椅子上颇有些坐立不安，他干脆起身走到临窗的地方，背着手来回踱步，“宁家这一次栽了个大跟头，旁人心里对裴晏多少也有了顾忌，后头再不可能这么贸然出手了。咱们这边，也不要再对他下手了，我瞧着他这个人是个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