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十一这一声吼，那可是中气十足的，外头那些人不一定听见了，可坐在厅里的瑞王却是听了个十成十！这气氛骤然一凝，陪在瑞王身边的墨四少爷内心大喊了一句不好，忙给墨六少爷使了个眼色，兄弟二人一个拉着卫十一往外头去，另一个则赶紧的转了话题，和瑞王说起了旁的事情来。

杨二爷一脚踏在厅外，一脚还落在厅里，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瑞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冷厉。

太孙殿下那边他是甭想过去了。杨二爷心底委屈又难受，还是得堆出一脸的笑意，折回身去在瑞王身边乖乖坐着。

在墨七的努力调动下，这厅里的氛围好歹没那么沉寂了，可各人心底都有了别的盘算，这边的气氛自然不如一开始那么好。尤其是坐在长案边上的瑞王，一脸的怒气毫不掩饰，这么一尊大佛就在上头看着，那几个纨绔也不敢造次，纷纷提出想出去逛园子。

墨七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领着人马不停蹄地出了厅里。明琅落在后头，回首瞧了眼那边的瑞王，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起来。

他见不得瑞王那副高高在上谁都不放在眼底的模样，那让他想起昌平公主。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让人心生厌恶。

卫十一虽然说话不过脑子，但他说的也都是实话。不然这厅里的氛围也不会瞬间这么沉寂下去了。

护国公夫人不肯让赵池娶永安公主，但瑞王和贤妃这边却一定要让赵池娶了永安，两边的矛盾僵持不下，而赵老太太，则一切以女儿的意愿为先，还为此罚了护国公夫人.......啧啧啧，这可真是好大一出热闹。

热闹好，过年就得要热闹。

明琅想着这点，一脸愉快的跨出厅门，朝着太孙殿下那边去了。

厅里这出热闹自然也传到了外头几处，裴晏一面笑，一面对太子道，“这可真是个好年头。”

“嗯，瑞雪兆丰年嘛。”太子瞧着被曲辛和左相的孙子左以纶领着在人群中和人自在说话的太孙，眉眼间尽是笑意。

护国公府和瑞王的这个矛盾，今后只会越来越大，瑞王理所当然的榨干着护国公府的价值，却也忘记了一点......如今的护国公可不是他的外祖父。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就看护国公能忍到什么时候了。

博文阁这边因为厅里这场事儿，搞得众人多少都有些心慌慌，没人再敢提起今日没到场的护国公府来。而女眷这边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墨九娘子陪着孟妩在几位长辈那边问了安，得了宁国大长公主的吩咐说是叫孟妩不必和他们在一处，只管去和小娘子们一起玩儿就是。墨九娘子一听这个，便忙不迭拉着孟妩到了园子里，和未婚的小娘子们一一见了礼，大家和从前一样坐在一起说着话。

好容易和每个上前问好的小娘子都聊了一遍，墨九娘子便拉着孟妩要到一侧避开人的暖阁里去说话，解五娘子想跟上去，被邬雅拦了一下，“他们两个说的都是家里头的事儿，你我过去做什么？你陪我去前头找明家的几个小娘子说说话。”

解五娘子知道分寸，听邬雅这么一说，也没强求，乖乖跟在邬雅后头找明家的小娘子们说话去了。

暖阁里，小丫头们上了茶，就被墨九娘子挥手打发了出去，她迫不及待地探身对孟妩说道，“护国公府今儿谁都没来。赵九娘的亲事也定的匆忙，说是开春就要发嫁了。方才前院里闹了场不大不小的事情。”

紧跟着她把方才下人报上来的关于博文阁那边的事儿说给孟妩听了，又道，“瑞王这么一动，把整个护国公府都逼到了火架上.......可怜了赵九娘，到底是从前一块儿玩的，她突然不和咱们联系了，我这心里头也不好受。”

“家族立场不同，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儿。她定了杨阁老家，算得上一件好事。”孟妩低声接了一句。

墨九娘子叹了口气，杨阁老，算是个中庸之人吧。他能入阁，也是因为当初徐家长房和南家定亲的事儿惹了圣上不快......说到底没什么根基。何况，赵九娘定亲的是杨阁老的小孙子，也不是长房出身......日后赵九娘嫁进那个家里头，还得被上面的嫂子压一头。

她阿娘当初就说过，他们这一批小娘子里，就属赵九娘最出色。要不是瑞王那边胡来，护国公夫人也不会着急忙慌的给她定这么一门亲事。

哎。

可惜了赵九娘那么一个聪明人。

孟妩知道她在感慨什么，无声地叹了口气，“个人的缘法罢了，这也没法子。”她顿了顿，转而说起来赵十四娘，“方才见了一眼，我都没敢认。这才多长时间，十四娘，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可不是。她和荀家二夫人一道来的，我见了她，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话来。从前那么爱笑爱闹的一个小丫头.......”墨九娘子揪着帕子，怅然地道，“用女孩子的亲事铺垫起来的关系网，当真有用吗？”

有用吗？谁能知道呢。

孟妩没接这个话，只垂眸抿了口茶水。

第289章 墨九娘子的忧思

墨九娘子也不用孟妩回答，她心底都清楚，只是护国公府是瑞王那条船上的人，有句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她替赵家几个姑娘鸣不平，也仅仅只能是在这儿鸣不平了。

“不提这个。”墨九娘子不想坏了今日的兴致，摆摆手，和孟妩说起正事来，“其实今日我们家办这个赏雪文会，主要是为了替我择夫婿。”

她说的坦坦荡荡，双眼清亮地望向孟妩，“祖父还有我阿娘阿爹都说，赶在这几日里把事情敲定了才最好。阿娘也拿了几个人选来问过我......可我没有个抉择。”

“我找姐姐过来，也是想问问姐姐的意思。”墨九娘子把墨家给她挑的几个人选一一说给孟妩听了听，接着道，“这几家，都是文人出身，家里头不说大富大贵，但都是有些底蕴的。阿娘说了不指望我去掌家，那样太累了，所以挑的也都是家里头排行小的几个，这几家和我们家也都算是世交，只要我墨家去提，都是板上钉钉能成的.......说出来不怕姐姐笑话，我愁这事儿，已经愁了好几日了。”

“嗯，”孟妩望向她，这几个人名，她都略有耳闻。外头的名声也都不坏，可家里头的小儿子小孙子这些，难免会被多宠爱些，脾气自然也不见得多好；再一个，文人墨客，多爱美人卿卿相伴左右......恐怕墨九娘子在乎的是后边这点。

“听着都是不错的好亲。伯母考虑的周全，嫁个小儿子小孙子，你过去了也不用操心家里头的事情，掌家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墨家也不需要你出去拼什么。就是这个人选......看你自己能不能想得开吧。”孟妩转着茶盏，斟酌道，“墨家既然挑出这几个人选来给你看，至少在人品这一点上，这几个都是过了关的。再者，他们就算是爱玩儿，到时候有了墨家压着，也不敢胡来的。他们家里头，想来也会明辨是非的。不过这是你的亲事，主要还是得看你的意思。”

她大概能明白墨九娘子在纠结什么。姑娘家，谁不希望遇上一个良配呢？这良配的定义，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墨九娘子在乎的是这些人在外头沾花惹草。孟妩能理解这点。

墨九娘子长舒了口气，这几个人选，谁都说是极好的。可她心里头老是不得劲。这事儿不能和阿娘他们说，因为他们肯定不能理解，说不定还得反过头好好教育她一顿。要说谁能懂她，墨九娘子思来想去，便只能找出孟妩一个人来。

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但墨九娘子就是觉得，孟妩能理解她的想法。如今听着孟妩这么一说，墨九娘子心底就越发落定了下来。

“我明白的。”墨九娘子叹气道，“我从前读杂书读的多，就是书里头，也多得是铡美案这种故事。这世间男子多如此.......裴四爷算个例外！”

孟妩笑了一声，“他心思不在这上头，当真得算个例外。”

上辈子直到她死的时候，都没听说裴晏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这人真是个例外。

“嗯！所以说，我不敢强求像姐姐和裴四爷这样，两情相悦，裴四爷又不沾花惹草的。你们这是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儿。”墨九娘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也不是想不开，就是，心里头还有些别扭。”

孟妩顺着她的话宽慰了她几句，又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是正常的。你往外头去问，谁端着面子要说一句不在乎，可私底下，谁能不在乎？若是不在乎，每年京城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内宅笑话闹起来了。”

墨九娘子深有同感地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多少的夫妻因为这些事儿，闹得厉害。不说旁人，我三伯父不就是这样吗？当初三伯母那么好的脾气，也因为这个事儿，硬生生气上心头......”

墨三爷和三夫人的事儿孟妩知道个大概，听到这里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一对当初也是金童玉女一般的存在，家世容貌才情，没有一点儿是不般配的，可墨三爷年轻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爱玩儿，和墨七不相上下的那种.......这一对落得这样的结局，是谁听了都会觉得可惜的。

“后头三伯父后悔，发誓一辈子不续娶。我们家上下，谁都没劝他。他把对三伯母的那些愧疚，都变成了对七哥的疼爱。我们一家，从祖父开始，多少都觉得有些对不住三伯母，所以对七哥也是有求必应，倒是养出七哥这个憨厚的性子来。”墨九娘子摇头道，“也就只有芙姐儿能受得了七哥了吧。”

“嗯，这都是个人的选择和缘法。”孟妩接了一句。

“所以我挺佩服芙姐儿的。她能想得开。我如是和她一样，就好了。”墨九娘子仰着脑袋，长叹了一声。

“这不一样。你又不是芙姐儿，芙姐儿也不是你。”孟妩温声道，她能明白墨九娘子心底的纠结，她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自然对这几个人选有些抗拒，她对自己说这些，也不是真的来找她出主意，只是想有个人听她发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