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生怕他因此被徐家记恨上，连连传了许多消息给他，提到这个，裴晏心头就忍不住划过一丝暖意。

徐言蹊那点伎俩，他压根没放在眼底。之所以记着这件事儿，不过是因为孟妩说了许多次罢了。

太子闻言，先笑出声儿来，“是了，我都差点儿忘了，孟妩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她能想到这份上，太子是有些高兴的。至少日后裴晏的后宅内院这边是肯定能安稳的。

裴晏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道，“确实如此。”

太子拍了两下矮几，笑着道，“夸你的时候不见你骄傲，夸一夸孟妩，倒是把你给乐坏了。不说这个，我昨儿和徐阁老说了两句话，看起来，他对徐言蹊外任的事儿，是颇有微词的。”

徐阁老毕竟摆着一副纯臣的模样，徐言蹊这一出，相当于是摆向了瑞王。

太子倒不是担心徐言蹊一个人，只是怕徐家完全倒戈。

裴晏摩挲着白玉扇骨，垂眸想了想，又对太子道，“徐长理和他父亲徐老大人一样，不会把鸡蛋搁在一个篮子里。徐家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但徐言蹊到底是徐阁老的独子，他和汝阳南家定了亲，徐家的风向多少也会有些偏颇。”

“我也这么想的。”太子又曲指敲了两下矮几，面上的笑意淡下来，“毕竟我这身子骨，一向不好。”

裴晏抬眼瞅着太子。他那张脸确实白得异常，甚至能隐隐瞧见皮肤底下的青筋，嘴唇也泛着一层白，一双眼眸幽深不见底。外头的人总说，太子是短寿的命。

他是打从娘胎里带的毒。这么多年养着，身体也不见有多好。

太子的身子弱，是他最大的缺陷。

朝中许多投向瑞王一脉的人，大多也是考虑到这点。太子虽然有嫡子，可小太孙今年也才六岁，圣上的精力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又是这么个身体......万一有个好歹，一个六岁的太孙，能成的了什么事儿？

裴晏捏紧了扇骨，语气却透着几分淡然，“您操的什么心？我瞧瑞王整日里声色犬马的泡着，也没见身子骨有多好。”

这话是夸张了的，可太子还是没忍住被他这不正经的话逗笑了，一面摇头一面说道，“你啊，你还真是......”

太子找了一下措辞，说道，“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前，哪里能从你嘴里听见这么促狭的话？”

那是，他大多是跟孟妩学来的。裴晏心底绯腹了一句，嘴上却转了话音，说道，“您若是真担心，就让太子妃请和宋祁定亲的那位多来东宫走走就是。”

太子正打着这个主意，两手一拍说道，“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呢。太子妃始终在东宫，行动什么都受限，再者，贸然把人请过来，只怕也会叫人为难。倒不如你去和孟妩说说，让她多和徐八小姐交往交往......”

是倒也是。真要说起来，让孟妩去和徐八小姐接触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一想到当初宋家差点儿和孟家结亲，裴晏这心里头有些不大舒服，但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转头朝太子道，“那您得给孟妩些好处才是。”

隔天，太子妃便给孟妩赏了一应十二只按季节雕刻的白玉香炉来，四季各挑了三种代表花朵的模样，一应只有巴掌大小，雕工精致栩栩如生，拿来放合香最合适不过。

孟妩捧着其中一朵莲花造型的白玉香炉爱不释手地摸了半天，她是真喜欢这一套香炉。

“大小姐，那徐八小姐那边，您要怎么做呀？”青墨如今已经跟着百结他们把称呼这些都改过来了，只是却还是压不住原本的性子，见孟妩一高兴了，便忙不迭问道。

他们大小姐和徐八小姐都没在一处玩儿过，青墨好奇孟妩要怎么和人拉近关系。她觉得这事儿简直难办，若是四爷把这事儿交给她，她宁愿去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

“这个呀，简单。”孟妩接了太子妃那边的礼，心头也高兴，笑眯眯地把百结叫了过来，“你去个帖子给解五娘子，让她帮忙约上徐八娘子，就说我过三日后要陪大堂嫂去水月庵求平安福，请她们若是有空，便赏脸一道去。”

第209章 和聪明人打交道

陈大奶奶的胞弟死在了浅溪郡那场战役里，算是为国捐躯，太后和圣上那边为了安抚人心，从接到北地的邸抄开始，就没少往陈大奶奶那边赏赐东西。不过这始终只是面子上的安慰，人到底还是没了，陈大奶奶心里头不舒服，接连好几日都睡不好。

孟藉心疼媳妇儿，可他手头上的事儿又丢不开，便想着让人陪着陈大奶奶去水月庵求个平安福，再替陈绍庭点个长明灯。

孟妩自告奋勇把这事儿接了过来，又借着解五娘子的口邀了那位徐八娘子一道过去，两个人头一次见面，倒是不认生，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说到了一起去。

徐八娘子是个温柔体贴的，虽是头一次见孟妩和陈大奶奶，言行话语里却半点儿没有疏离之意，在水月庵里还不忘和陈大奶奶说了好些关切的话，句句都讲在了点上，倒是把陈大奶奶肚子里的委屈和愁绪都好好安抚了下来。

仅从这点，孟妩便对这位徐八娘子的印象好了不少。

她原还想着要不要旁敲侧击地给徐八娘子说说宋家那些事儿，可如今看下来，这位徐八娘子自己就是个够聪明的，她若是再说，就有些多言了。孟妩便干脆和徐八娘子说起来了嫁妆的事儿，她和徐八娘子的婚期隔了三个月，孟妩是四月，徐八娘子是七月，两个待嫁的女孩子凑一块儿，自是有说不尽的话。

三个小娘子陪着陈大奶奶去前头求了平安福，徐八娘子也没有扭捏，顺道给宋祁也求了一个，还对孟妩等人说道，“我是盼着北地那边尽快平定下来的，不然这心里头也老记挂着。”

“对呀，不然八姐姐还老记挂着！”解五娘子鹦鹉学舌般愉快地重复了一遍。

把孟妩等人都给逗笑了。

陈大奶奶还要去后殿给陈小将军供奉长明灯，其他几个人不好跟过去，孟妩便提出在庵里头逛一逛。

解五娘子巴不得如此，拎着裙子飞一般快步走在前头。

孟妩和徐八娘子落后一些，两个人肩并肩一面走路一面说着话。

“我祖父说，大堂哥没考好，是他自己太急躁了。祖父本来的意思是想叫大堂哥再来一年，明年好好准备，考个好名次，再进翰林院呆两年，到时候借着大伯的势，也好让大堂哥往上挪一挪位置。但是大堂哥和大伯母，太急了。堂哥和汝阳南家的亲事传出来，祖父气坏了，连带着也不肯见大伯父。”徐八娘子声音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逻辑分明，一言一语都在解释徐家对那门亲事的态度，又不会失了分寸。

孟妩心下宽慰了两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她是抱着和徐八娘子交好的态度来的，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徐家如今的立场，徐八娘子这样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情况，倒是叫孟妩省了不少事儿。

她笑着对徐八娘子说道，“这也没办法。我祖母也常说，小一辈的总有小一辈的想法，她这个老人家干涉不了，不过却也不能叫小一辈的跌了门风，总归我们家，是祖母坐镇着。”

她这番话别有深意，徐八娘子唇角微勾，顺着孟妩地话说道，“嗯，祖父也是这个意思。他老人家说了，大堂哥年轻不懂事，还得再磨一磨，徐家有他老人家坐镇，也不会被大堂哥的态度给左右了。”

这就算是表明了徐家的态度了。至少在徐家那位老爷子健在的时候，徐家大部分力量都不会因为徐言蹊一人而倒戈向瑞王一脉。

孟妩得了这个答复，眼神微亮，笑着挽了徐八娘子的胳膊，亲热地说道，“水月庵这边的寺绫很是出名，我打算今儿去瞧瞧，若有合适的，就买些回去。”

徐八娘子一面笑一面点头，“那咱们去瞧瞧。”

前头解五娘子已经摘了朵不知名的花儿别在耳侧，回身朝着他们二人招手，让他们快些过去。

水月庵的寺绫虽比不得苏州一片出名，但物以稀为贵，这东西终究还是有些贵的。

解五娘子不喜欢这么素净的，一听价格，就更是连连摆手，“这我要不起，这要是买回去，我阿娘能把我腿打折。”

孟妩摸了摸那匹料子，笑着道，“那可不能，你要是买回去给六太太做一双袜子一块帕子什么的，六太太指定要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