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清河县主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慢慢把视线落在赵锦衣身上。

她如今已经嫁做人妇,头发梳成堕马髻的样式,一侧坠着青玉流苏插梳,眉间也点了花钿,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上好的料子,比作姑娘时候要好多了。看样子,陆家分家,也没少给二房分钱。

赵锦衣被她打量的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就想躲开,可一想到自己今日的来意,赵锦衣便又不自觉捏紧了手心,把脊背挺直了几分,说道,“县主这病怎么一直不见好?我们家这次办花宴,还想请了郡主过去玩儿呢。”

清河县主上下瞧着她,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难得你有这份心。”

“瞧郡主说的,我和郡主一直都是最好的。没道理我嫁了人,就要生分起来。”赵锦衣哈哈了一声,眼底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瞧着,倒是和从前没嫁人的时候差不多。

清河县主心底的防备落了些下来,身子越发陷入了身后的软枕里,歪着脑袋看向赵锦衣,语气淡淡地说道,“这婚事,是我对不住你。”

赵锦衣浑身一僵,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愣住。她的手下意识揪紧了帕子。

清河县主把她的表现尽收眼底,她垂着眼眸,说道,“是我被人算计钻了空子,最后连累了你,这事儿,我给你赔个不是。”

“县主说的哪里话?”赵锦衣低头,眼底有些酸涩,那帕子已经被她揪得不成样子,皱巴巴的耷拉在赵锦衣的膝盖上,她吸了吸鼻子,说道,“我这样的身份,要嫁个不错的人家,本来就是奢望。我们爷虽然......可陆家也没亏待二房,该给的一样不少,皇后娘娘那边,也惦记着。我如今不用受继母的白眼,一个人当家,不知道过得多舒服。我怎么会怪县主呢?”

她说的真心实意极了,那双眼睛里也透着感激和几分不由自主的哀伤。

清河县主盯着她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锦衣笑了笑,“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数。”

她这般,倒是叫清河县主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诚然她当初只是把赵锦衣当成自己的走狗看待,可如今赵锦衣被迫嫁给陆演,也都是为了自己背锅。

清河县主不免有些心虚,她咳嗽了一声,便问起了赵锦衣旁的事情来。

赵锦衣拿帕子摁了摁眼角,又恢复了一派笑模样,接着清河县主的问话一一回答了,脾气倒是比作姑娘时候好的多了。

“瞧见你过得不错,我心底也安心了些。”清河县主把手从锦被下抽出来,握着赵锦衣的手,随后轻轻拍了拍,“你不怪我,我很高兴。”

赵锦衣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恨,可再抬起头来,又变成了一派唯唯诺诺,她惶恐不安地道,“县主可别再这么说了!您再这么说,可真就是叫我不敢再来了。”

清河县主脸上的笑容舒坦了许多,眼睛却还是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

赵锦衣眼底适时的流出几分担忧,反握住清河县主的手,轻声道,“县主也别太难受。虽说孟妩和裴晏定了亲,可那裴晏如今领了旨去了北地,北地如今乱成这样,谁知道裴晏这一去能不能平安回来?那孟妩也不过是一时得意罢了,以后,总有她好受的。”

“你说什么?”清河县主上身微微前倾,极惊讶地问道。

赵锦衣心底一松,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战战兢兢地道,“北地起了战事,正乱着呢,裴晏点了钦差,奉命前往北地给郭守固等人......”

后续的话清河县主都没怎么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北地起了战事这几个字。

自己关在屋里太久了,原先她手中的那些人,也都被长乐郡主调走了,所以北地战事的事儿,她是一概不知的。

北地怎么会突然起了战事?!难道是母亲她......

清河县主眼瞳扩大了好几分,心口猛的抽搐了一下。

口中一股铁锈味涌上来,清河县主用尽全力,才勉强压抑住那股吐血的冲动。她蜡黄的脸色又徒然变得青黑,好半响,她才朝着赵锦衣道,“我今日乏了,就不留你了。”

赵锦衣暗暗观察了她的脸色,也没客气,只起身屈膝行礼,这就告辞离开。

待是人走了,清河县主才用手杵在床边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县主!”奶嬷嬷惊呼了一声,扑过去抱住她。

清河县主一声接一声苦笑,整个人和疯了一般捶打着奶嬷嬷的后背,“她怎么能这样?她说我做错了,所以不管我的死活,这我能接受。可她现在却要为了那个人,把整个伯府推出去!她当初,她不是这么说的......母亲,怎么会这么残忍?”

奶嬷嬷任由她疯狂的捶打,脸上早已经老泪纵横,“县主,县主您冷静......郡主不会不管您和伯爷的,郡主始终是您的母亲。”

“哈!”清河县主发出一声极为怪异的笑来,语气透着几分凶狠,“她做了什么,你听见了吗嬷嬷?北地起了战事,北地怎么会突然起了战事?一定是她给人报了消息,她担心太子顺利继位,她怕裴晏和孟家帮太子把大周的江山坐稳......”

“县主慎言!”奶嬷嬷被她这番话说的乱了心神,猛地抬手捂住了清河县主的嘴。

清河县主闭着眼睛,身子轻轻打了个寒颤,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她太清楚母亲的执念了,她不过是母亲娇养着的一枚棋子,再娇养,也只是棋子。和母亲心尖尖上的人比起来,她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她还被孟妩反手坑了一把,差点暴露了长乐郡主的势力!

清河县主越想,心底对长乐郡主和孟妩就越发愤恨起来。

她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再这么下去,她只有一个死字!

第199章 闹个天翻地覆

赵锦衣的马车在遂宁伯府门外转了个圈儿,最后绕进了不远处一个胡同巷子里。

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嬷嬷紧跟着上了马车,从袖口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子来,递给赵锦衣。

赵锦衣一把将银票拽过去,面上带着几分浓重的防备和不满,“话我都带到了,我瞧着她像是一幅被吓到的模样,脸色一下就黑了。别的,我倒是不知道。”

“是,多谢您。”老嬷嬷笑容亲和。

赵锦衣捏着那叠银票子,紧张地瞧着她,“该做的我都做了,你们,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

“当然,只要陆夫人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回家以后好好过日子,咱们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老嬷嬷依旧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隐隐的威胁意味。

赵锦衣胡乱点着头,“我不会说的,我巴不得清河去死!你们放心就是!”

那老嬷嬷笑眯眯地应和了一声,下了马车以后,便快步走进了巷子深处的小院里。

院子里,孟妩正坐在摇椅上一手杵着下巴瞧着牡丹摆弄着手里的钓竿。

“姑娘,孟大小姐,事儿已经成了。”那老嬷嬷快步走了过来,恭敬地朝着他们二人服了服身子。

孟妩闻言,提着的一颗心暂且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