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养在那样的深宫里,一年到头,难得出去一次。

上辈子他都还没到九岁,就死在了那场灾祸里!

孟妩越想越是难受,拽着帕子低头不说话了。

裴晏瞧她这样,只当自己方才的话重了,叫她起了脾气,想了想,开口道,“他也是人精,知道你在我这里重要得紧,才把主意打到你头上的,他明白只要你开了口,我必定不会拒绝。”

裴晏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孟妩。

把孟妩盯得不自在起来,也不好继续装哑巴了,只得嗔了裴晏一眼,说道,“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就是觉得,”她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才接着道,“上次,我和你说过的,我梦中东宫的事儿,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动的手?”

裴晏闻言先眯了眯眼睛,折扇在手上转了一圈,不紧不慢地摇摇头,“无头无脑,无凭无据,不好查。”

孟妩也知道这事儿不好查,可她就是不放心,尤其是今日见了太子妃和太孙殿下以后,她心底要让东宫平安的念头就越发抑制不住了。

那样好的太子妃,那样好的太孙殿下,怎么能因为小人之手而惨死崖洞之中呢?

大周后来几十年的动荡,也皆因为储君未定而起。

这一场事,关乎东宫,关乎孟家,更关乎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的人家,这是国祚。

她头疼地摁着脑袋,“你这边动手确实太明显了,我先找人查查吧,我这里有条线。”

裴晏闻言,握着折扇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道,“那也好。”

孟妩满脑子都是那场大事儿,压根没注意到裴晏的表情,待是下了马车,她吩咐车夫送裴晏回府,便把裙子旋成了一朵喇叭花,直直朝着孟府大门进去。

没多会儿孟妩又出了府,对她娘说的是要去挑几匹布料做尺头,到时候拿来做些荷包扇套之类的小东西,成亲的时候用。如今孟家上下最要紧的就是孟妩的亲事,毕竟这是圣上赐婚,许多东西又都得再添上些,从前备下的也就不太够看了。孟妩去的时候,孟二夫人正忙着给她安排一整套的黄花梨木家具,闻言也没拦她,摆摆手就叫孟妩出去了。

孟妩领着百结青墨,直奔臻品轩去了。

结果却在臻品轩大厅门口和一脸干笑的牡丹碰了个正着,孟妩急急站住脚,有点儿惊愕地瞧着牡丹,“你怎么在前头了?”

牡丹揉了一把笑僵的脸,想伸手去拉孟妩,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连忙把手收了回去,说道,“这个不重要,我们主子来了,在后头楼阁里呢,主子请你过去说话呢。”

孟妩被她带着往后远走,脑子里慢慢把牡丹的表现和话语融在一处,越想,越觉得那位臻品轩的主子有些不对劲。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是没错的,孟妩站在楼阁门口,隔着一扇真丝屏风瞧见里头那抹人影,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对这味道,对那身影,都无比熟悉。毕竟两个人不久前还坐着一辆马车呢。

是裴晏。

臻品轩背后的主子,是裴晏。

第178章 欢喜过头了

其实之前孟妩心里头就有些怀疑了。可她太相信上辈子的事情了,上辈子,外面都传臻品轩的主子是个女人,再看这里有牡丹那般厉害的女人做掌柜,孟妩自然也就信了五六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她看见裴晏站在臻品轩里,站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心底最多的情绪不是惊讶,反倒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脑子想的是自己承了裴晏多少照顾,后头发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多的几乎叫她数不过来。

牡丹早早儿退了出去,拍着胸口祈祷孟妩别因这事儿和主子闹别扭才是。

楼阁里,裴晏见孟妩久久不过去,干脆自己迈步走到孟妩跟前,弯腰去瞧她,“怎么不动了?莫不是瞧见了我,欢喜得走不动了?”

他这没正形的模样和往常一模一样,孟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抬手轻轻推了裴晏一把,眼角红红地说道,“你既帮了我这么多,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从她重生以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有裴晏在其中出手相助。可自己却半点儿不知。

孟妩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欢喜,又似乎是有点儿不甘心。

裴晏几乎一眼就窥破了她内心那些小九九,干脆伸手拽着孟妩到窗边的椅子那儿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继而盯着孟妩说道,“我与你说实话。我从前,只觉得你有趣。况你办的那些事儿,对东宫也好,我就想着顺水推舟帮一帮。臻品轩是我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中盘过来的,就算是太子殿下,也还不知道。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簇簇,你信我。”

他说的真诚,手上不敢太用劲儿,怕弄疼了孟妩,也不敢放开,只怕这女孩子脾气上来直接扭头走了。

孟妩被他弄得别过头去,可心底却并不怪他,自己沉默着想了半天。

裴晏也没逼她,只是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絮絮叨叨地和孟妩说了许多之前的事儿。

其实也就是给孟妩交代底细。

孟妩听到后头,嘴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裴晏立马捕捉到了,温声道,“簇簇不怪我了?”

“我几时说过怪你?”孟妩顺势推开他的手,微微抬了一会儿下巴,“既然你是幕后东家,那这事儿就更好办了。瑞王那边,你让牡丹抽调几个人手多盯着些吧。”

见她说到了正事上来,裴晏便晓得这事情算是过去了,心头一松,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松快起来,顺势坐在了孟妩身边的圈椅上,一手杵着下巴眼睛直盯着孟妩说道,“你觉得那个梦和瑞王脱不开关系?”

他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些漫不经心。

这种态度让孟妩有些担忧,她不觉加重了语气,说道,“你别不把人放在心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便是你能通天,也总有人钻空子给你闹乱。”

裴晏态度良好地顺着她的话点着头,“你放心,我省的,这些话,师傅都说过的。”

听到张天师的名号,孟妩顿了顿,这才接着试探道,“那事儿,你和张天师说了没有?他能不能算出什么来?”

裴晏摆摆手,“师傅不爱算国祚,国祚也不是那么好算的。太子是储君,储君的事儿,也就是国祚的事儿。这件事师傅不会插手的。”

孟妩闻言先叹了口气,也是,要是能算,上辈子,东宫也不会出事儿了。

她缩着肩膀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腿儿。

裴晏就爱看她这样,有点儿活泼,那裙摆下的一双精致绣鞋仿佛荡在他心头上。

他看得认真,也忘了接话。

还是孟妩自己回过神来,又鼓气一般地说道,“那也不要紧。总之,我这也算是窥得了先机。咱们好好防范着就是了。头一个,便从瑞王开始好了。你既然说如今没人知道臻品轩是找你的产业,那这次,还是把这条线交给牡丹来处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