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仅仅一个字，就叫孟妩原先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她快速打开窗，一眼瞧见窗外站着的人，立时松了口气。

裴晏穿了一身寺绫长衫，头发用一根玉簪挽着，两手撑在窗台上，桃花眼笑得眯起来，“你认出我来了。”

说的是肯定句。

他分明感受到了孟妩后退的脚步声，可当自己靠近窗户的时候，她却又走过来了。

她那时候分明有机会抛开，去喊人进来的。

可她没有。

所以裴晏说，她认出自己来了。

孟妩也没否认，只是颇为没好气地道，“裴先生这是做什么？大半夜翻我家的院子，敲我的窗，难不成你对我有所企图？”

最后一句话，孟妩是挑着眉说的，明显有几分数落的意思。

可偏生裴晏不吃这一套，他似乎真的想了想自己来这儿是做什么的，随即笑道，“我也忘了。好像我一开始没打算来的。只是瞧见曹宣和你孤男寡女......”

孟妩抄起榻上的桃花纸朝他脸上扔过去，“你胡乱说什么呢？”

这岂不是败坏自己的名声。

裴晏被砸了一脸，也不气，抬手抹了下脸，又道，“我只是把自己看见的说出来而已。”

隔着窗户，外头的月光落在裴晏身上，把他衬得不像凡人。可偏偏孟妩瞧着他这模样就心烦的很，抬手就要关窗，“那也是我和曹宣的事情，裴先生未免管的太宽了！”

自己和宋祁的婚事他要管一管，现在曹宣送自己回家他也有意见不成？

裴晏手中的折扇一横，轻松拦住了孟妩的动作。

孟妩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他，“做什么？！”

裴晏看她生气，就忍不住软了几分话音，“你看看你，每次说不上三句话，你就闹腾起来。我也是好意，你怎么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好意就不能等明天在三思堂和我说？非要在今天？”孟妩有些恼羞成怒，脸颊红彤彤的，还有些隐隐发烫。

裴晏此刻瞧她，竟是越发像龙虎山上那只猫炸毛的样子了，他又不自觉带了几分哄人的语气，“是我思虑不周，我给你陪个不是。但我确实有话要告诉你，事关清河县主的，不仅是上次绑架的事儿，还有旁的，你听不听？”

孟妩一口气堆在心头，很想直接叫他离开来着。但事关清河县主，她如是不听了，只怕今儿晚上都睡不好了。

这么一想，孟妩不由皱眉道，“我出去不方便。你到明月楼后院的花厅去。从这里往右直走，拐过去，顺着道儿往里进就是。”

“好。”裴晏一句多话没有，折扇一收，闪身进了月光下。

孟妩跌坐在软榻上，这时候才有种后怕的感觉，这家里，还是防备太弱了。今日来的是无恶意的裴晏，可若是别人呢？

看来得和爹爹提一提才是。

孟妩唤了百结和云裳进来伺候自己更衣，又将头发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两个丫头从孟妩那边听说裴晏深夜来访，皆是吓了一跳，想不出那神仙托生的裴四爷怎么大半夜会来敲他们姑娘的窗！可孟妩吩咐下来要见裴晏，云裳和百结就是心里头一百个震惊，此刻也不得不压下来，只低头按着孟妩的吩咐做事儿。

百结留在屋里守着，云裳跟了孟妩一道，穿过月洞门，进了后院。

花厅里，裴晏早已经到了，站在架子投下的阴影中，看向姗姗来迟的孟妩。

大约是赶得急，她的鬓角有几缕发丝垂下来，透着丝丝的慵懒。

裴晏挪了下身子，一下在藤椅上坐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孟妩。

“裴先生，”孟妩屈膝见了礼，这才提裙子走过去。

云裳没跟过去，往后退了几步，守在花厅门口。

“你坐。”裴晏指了指身边的另一把藤椅，十分自觉地道。

孟妩抽了抽嘴角，若她没记错，这里应该是自己家？裴晏这厮脸皮倒是真厚！“不用了，裴先生有话请讲。”

“哦，”裴晏也不介意，紧跟着她站起来，贴过去，低头瞧着比自己足足矮了一头还多的孟妩。

孟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立刻往后挪了一步，“裴先生？”

裴晏自己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见孟妩一脸抗拒，心头还有些不满，但到底也不敢真把她惹急了，只得开口道，“永宁侯府的公子接回来了，昌平公主似乎有意要让清河县主下嫁。”

第102章 风月和美人

这事儿她在靖安侯府的时候听邬雅说过了，因此也就没什么反应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

裴晏看她随手绾起的碎发丝丝缕缕随着夜风飘摇，到了喉咙口的话转了个圈儿，又都咽下去了，他突然不想说清河县主那些糟心事。这样的风月，这样的美人，合该吟诗作赋，亦或者对月酌酒三百杯才是。

孟妩被这一阵寂静弄得有些懵，微微仰头瞧着他，“裴先生要说什么？”

裴晏沉默背着手，他直觉自己应该离孟妩远些，于是往后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然后才转身看向她，“这样说话方便，虽然如今情况特殊，但咱们还是得注意男女大防才是。”

孟妩：到底是谁不注意男女大防了？！

她觉得这人有些不可理喻，大半夜跳墙敲自己的窗把人喊出来，结果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又没下文了，自己也真是疯了，才会跟他过来！

孟妩深吸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坐到藤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裴晏。

裴晏少有的感受到了不自在，折扇抖落开，扇了一下，这才说道，“清河县主似乎总在昌平公主面前提起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孟妩不由竖着耳朵仔细去听。

“永宁侯府那位，一直是养在外头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秉性，况且永宁侯府比遂宁伯府也强不到哪里去，那位又不是昌平公主亲生的，日后恐怕前途有限。清河县主自己不想嫁，但又不想得罪了昌平公主，干脆把你推出去......”裴晏往前挪了几步，在孟妩身边的藤椅上坐下，折扇敲了敲漆木桌，而后抬起来，“今儿你们在皇觉寺遇上了？”

孟妩惊讶地瞪着裴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裴晏的折扇几乎要碰到她的下巴，孟妩下意识上身往后仰，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