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罗他们已经离去几公里远,这栋公寓的烟雾报警器才响起,至于后事,也许得在新闻上才能看到了。
……
德罗西先生离开后,没有和他们一同坐一辆车,而是专人来接他。秦罗望着他的离去的方向出神了好一阵子,才被赛尔里昂冷嘲热讽似的声音唤醒:“刚离开就开始想念他了?”
秦罗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然后默默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赛尔里昂,之前在医院里……”
赛尔里昂帽子阴影下的眼睛明晦不清,“你想说你不是故意的?”
秦罗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你开枪不是故意的,那我杀人也不是故意的,我父亲计划了这一切也不是故意的。”他冷声道。
秦罗头低得更下了……
“与其在这跟我道歉,不如想想如何自保,”赛尔里昂嘲讽说,“南欧可不是我父亲一家独大,本土黑帮会把你生吞活剥。”
秦罗:……
“少爷,”戴维这时插嘴提醒,“先上车吧,我查过了,最早的火车是今天晚上的,我们需要提前准备。”
赛尔里昂瞥了他一眼,收了说话的念头,朝车上走去。后车门打开,就看见尼禄趴在座椅上面打滚,戴维将它抱出来,给外面的人类腾出位置。
赛尔里昂坐进后座,戴维就把秦罗也塞了进去,然后又把尼禄放到他怀里,和赛尔里昂仅隔着几十公分坐在一起。秦罗望着副驾驶座空荡荡的位置望眼欲穿……
尼禄约两周大,也到了睁眼的时候,才豆子大的黑眼睛湿漉漉的,露着一条缝。早上它的主人忙于打牌,还没给它喂食,这会儿在秦罗腿上拱来拱去,急着要吃的。
戴维在驾驶座上听见它叫唤,就对秦罗说:“它饿了,您可以给它喂点奶,就在后备箱,到时候要带上火车。”
“……”秦罗有些不情不愿地抬起屁股,爬到后备箱找喂给尼禄的羊奶。
尼禄吃过奶后,肚子涨得浑圆,像一颗长毛的汤圆,躺在秦罗大腿上撑得不动了。
秦罗看着它,手里是空空如也的羊奶袋,突然觉得它和小孩也没什么区别。
车子遇到红路灯,刹车停了下来,尼禄在秦罗膝盖上一滚,居然开始吐奶,秦罗瞬间大惊,托着尼禄的身体抱起来,哇哇大叫:“它、它吐了!戴维先生,该怎么办!”
他眼前突然横插过来一只手,一把将尼禄抓了过去,然后抽了几张纸巾盖在秦罗濡湿的膝盖上。秦罗惊慌失措地望向赛尔里昂,看见这只小狮子紧皱着眉:“你给它喂了多少?”
秦罗将手里的袋子给他看,赛尔里昂压在眉毛下的蓝眼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说:“……下次少喂点。”
秦罗心里忿忿不平起来,心想人都有第一次,谁生下来就有生活常识?况且赛尔里昂怎么跟他爹一个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眉毛耷拉下来,放弃狡辩:“好吧,我知道了……”
赛尔里昂看着他的表情,别的话也说不出了。
戴维飞快地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宽慰两人,随后一边开车一边给两位新任狗主人科普犬类的喂食量,尼禄在赛尔里昂手里呕完奶,终于安稳了,哼哧哼哧地在这名人类腿上大喘气。
……
欧洲南部,米兰。
一辆红色列车停靠在中央火车站,来往的旅人之间,一伙提着只狗笼子的年轻人从列车上走下,他们正是经历了七小时旅程的秦罗几人。赛尔里昂和戴维这俩体力充沛的黑帮成员状态良好,秦罗这个顶多算是编外人员的挂件却是坐得腰酸背痛,晚上甚至没怎么合眼,这会儿两只眼皮子直打架,气若游丝地跟在两人屁股后面。
德罗西家族继承人出行,自然是有人接应的。米兰当地的组织成员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一名蓄着白胡子的秃头男人早就等在火车站外,见到带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赛尔里昂居然老远就认出来了,飞快地迎上来一脸谄媚地与这位传说中叛逆的小主人相认。
他笑得油光满面,朝赛尔里昂伸手,“Siamo onorati della sua presenza!(我们很荣幸您的光临)德罗西少爷,我是米兰辖区的负责人……您可以叫我卢卡!”
米兰的阳光晒得秦罗昏昏欲睡,看见这位大腹便便的卢卡先生的秃头,更加头晕目眩了。赛尔里昂瞥了他的手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欢迎就不必了。”
卢卡的爪子僵在半空,他尴尬了半晌,视线越过赛尔里昂望向他身后的戴维,戴维假装没看见,默默地撇过了头。
他只好收回手,清嗓道:“好吧……咳,我知道的,您有自己的追求我已经为您预定好了酒店,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以带您好好参观一下这座美丽的城市……哦,对了,还有这里的生意,您需要过目吗?我也可以……”
赛尔里昂烦躁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啪”地一声扣在卢卡的秃头上,彻底堵住了此人的嘴。
是新手爹妈的蜜月旅行?(造谣)
第六十七章 观光客点
米兰是编织出意大利这张网络的中心之一,也是德罗西先生在南欧的扎下的棋子所在地。它集中了这片土地90%的金融交易,每时每分都有成吨的黄金在空气中流动。
当晚,尊贵的德罗西小少爷就下榻了卢卡为他预定的酒店。作为米兰辖区的负责人,卢卡原本还准备了一场奢华的接风宴来欢迎未来的小主人,其父亲中意的美酒、高雅的音乐,还有男人都会喜欢的美妙女郎,却都被这位小主人弃置于一旁。接风宴开始后只待了十分钟,在赶来的高级干部面前混了个脸熟就消失不见了。
无法,他们这些年纪快有对方两三倍大的老头只好陪笑,然后在冷清的晚宴中面面相觑。
秦罗已经睡熟了。
他前一晚在火车上熬了一整夜,眼睛下挂着一层浅青,尼禄被关在角落的笼子里,精力充沛用爪子扒拉笼子门,发出不小的声响。
赛尔里昂回到房间,走到笼子边轻轻踢了一脚铁笼,齿间冒出“嘘”声。尼禄就懵懵懂懂地停下爪子,望着他不动了。
狗已经喂过,戴维在隔壁休息,该应付的社交也已结束,于是尊贵的德罗西小少爷卸下一身疲惫,脱了外套,解开领带,坐在秦罗旁边。
房间安排是他父亲提点过的,叫眼线们看着点这个东方男孩,不允许他单独一人行动。卢卡奉为圭臬,于是把他和戴维放在一起,然后赛尔里昂就把戴维赶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他在灯光下注视着秦罗的睡脸,恍惚之间,有种那一日在游轮客舱中的错乱感。分明时间才过去了几月,但一切都变了。
他的视线慢慢往下移,落在秦罗从被子里探出的手上,细细观察,倒还是像以前认识他的那样细弱,指头白嫩,青色的血管埋在薄薄的皮肤下,指尖圆润剔透,像是没什么劲却足以抓住他父亲递给他的枪,扣下扳机。
他父亲是一座大山,立于眼前可以所到之处的每一个角落,给予赛尔里昂所拥有的一切,但也阻拦住了他企图伸出山影的每一只手。
赛尔里昂知道,获得自由的方法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翻越它。
……
秦罗是被压醒的,他感觉自己的手麻得不能动弹,痛苦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赛尔里昂那张熟睡的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