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大三的那年，你的化学教授还兼职学校植物社的顾问，你在古怪的她跟前问下周的作业时，有人打电话来让她去楼下接化肥车。

银发的长发教授说着知道了，站起来让你跟她一起下楼。

你边给她提出你的疑问，边跟她旋转着下楼。

等在学院中庭的那辆农场卡车载着满后车的化肥，离司机车厢近的那片儿还放着几盆刚冒出芽儿来的盆栽。你看教授和送货人交谈着，就去问了穿着背带裤的搬运工。你问道：“嘿，你们那摆着的不会也是给我们植物社的……”

把眼珠藏在浓密毛发下的英国牧羊犬朝你看过来，你一时楞在那双你或许在哪里见过的眼睛里，话都没说下去。

直到那大狗搬运工回答你：“不，不是噢。那是我种的。”

“哦……”你的声音低了下去。

看他认真搬货的样子，你就把笔记本夹在胳膊下走去了教授那里。

因为你常常去找那个化学教授，混熟了之后她就把时不时接农场货物的事交给了你。虽然不会给你加个额外学分什么的，但你想和她关系打好后就更容易和其探讨化学方面的问题了。

这天你等在小天使塑像边，打开速写本随便写写画画的时候，那辆红色的卡车慢吞吞地来了。下来的只有那只黑白相间的大狗，你张望了会，“你那和你来的同伴呢？”

他缓慢地摇头，“他不做了，回家找工作去了。”

“噢。所以以后就你来了是吗？”

你跳下台阶去和他对货时，他那双黑色的眼珠儿就那么瞅着你。你盯着手里的验货单，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再看了你会儿，接着说，“不，没什么。”

你把怪异的心情压下去，要学校的清洁工给你把东西搬到楼上去。

你在教室里研究化学验算时，你那神经质的女教授忽地闯进来，把着门框低吼道，“……我们社团的植物，都完了，全都完了！”

你把眼神从笔记本上抬起来，笔帽还按在手指下，“教授，有话好好说嘛，别那么急……”

你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火急火燎的教授拉了就跑，自习室里的人见怪不怪了。

你把掉落的纸揣进兜里，想看看那紧急情况的情形到底有哪里严重的……

“我去……”看着室内被消防龙头冲烂的植物们，你张嘴感叹着。多余的水从书柜、讲台、窗台和学生们的实验桌上不断流下来。你的教授在那里握拳，她暗暗发誓：“我发誓，要是被我发现是谁干的……”

你悄悄往走廊里看去，消防水龙头留下的痕迹还在你们的脚跟下越流越远。

看这水流的样子，可能是去了卫生间？

你耸耸肩，想着这要怎么补救。

那些从你认识这化学教授开始就摆在实验室的花花草草也不是死绝了，但需要专业人士来看一看。你就想到了那送货的英国古牧。

他下次来的时候，你就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那高大的黑白大狗摸摸头，把本来就遮住他脸的长毛更加缠绕在了他头上。“啊……也可以吧，但是我还有地方要去送货。”

“不会要你多长时间的，快跟我来楼里。”

你将他带上了教学楼，不管那些正在讨论实验的白大褂学生们。你把一起摆在窗沿的植物盆们指给他看，“不知是谁恶作剧，把我们的花都给冲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如果还能救的话……”

他伸出大爪捧着水过多的植物叶，半晌才说了，“……补救的办法不一定管用。”

“你就试吧，要多少钱直说，我和我们教授商讨去。”

也许是你的语调太过公事公办，古牧朝你看了过来。每次被他那么瞅着时，你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嚅动着嘴唇，还是什么也没说。“不，没什么。”

就和从前的几次一样，他除了公事不会和你谈其他的。你觉得那是正常的，毕竟你和他也只是交接罢了。

后来他来送货时也会上来管一管你们的植物群，那些本来快没救了的小绿草们居然真的开始有长势了。你拍了一把他的后背，夸赞着他，“你行啊！还真被你救回来了！”

古牧低低地笑笑，手按在窗口，“这没什么，如果你在农场长大……”

正说着你们身后的学生有人惊叫了声，你回过身去，原来是某人的实验项目起火了。但只是在化学试验台上的小火势，不碍事。前提是受惊过度的人没有去外面拿水桶浇向教室的话。

“噗……”你吐出被泼到的水，一边吐槽他们反应也太大了一边把淋到的肩膀拍一拍，“我说你们，难不成是头几次使用实验室？”

年纪小的孩子连连点头，你无奈地把他们桶里的塑料泼水管给移开。“好了好了，火灭了，赶紧擦擦试案台。不然到时候被骂的是你们。”

你回头和农场搬运工说：“不好意思啊，我们有新人进来了。”

他比你还被浇得严重，你随手操起一块抹布就往他头上擦，也不管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布。

“有一些年纪小的学生，就是……会这样……”

你还嫌他的样子没被你蹂躏完，你转身问女学生要了一根皮筋，三下就给他的刘海扎了起来。把手拿开时你才震惊地发现，怎么这张脸好眼熟……

从你看他的眼神看来，他似乎也知道了什么。他用手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最后只说出了，“啊，那没关系……”

你盯着他的脸，在脑海里搜索词库。随后你大叫了出来：“陆德！是你吗？！”

一被你认出来，本来还挺怨念的牧羊犬露出了含羞的笑，“你发现得也太晚了吧，我给你们送了那么多次货……”

“啊啊啊啊，陆德！！真的是你吗？！！”你也不管在场有没有人在看你们，一把抱住了你以前的农场伙伴。要不是你没有他力气大，你就要直接抱着他跳起来了，“我的天哪，居然真的是你！！我真不敢相信前几次我都没认出来”

“我也很想你……”在你又跳又叫的惊喜里，陆德最后仰下他被你扎小辫的脑袋，手放在你头上温柔地抚摸着。

剃了毛和没剃毛的古牧简直就是两只狗，这也是你一开始没认出来陆德的原因。

你还在那家农场打工时，见到的他都是他被剃了短毛的样子，虽然身体上的斑纹是差不多的，可长毛短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你是完全认不出来他从卡车上下来的身影，也因为你早把打工的时段忘在身后了，你甚至没去仔细想他的双眼和他的声音到底为什么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