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姑姑,你说孙公公为什么要把笼子放的离陛下那么近,差点都贴着床了,我们一晚上要帮侍君翻身好几次,再怎么小心也会弄的稀里哗啦的,声音那么大说不定哪一回就把陛下给吵醒了······”
另一个人高马大的太监也跟着说道:“石头说的对啊,这要是把陛下弄醒了不得治我们的罪?孙公公是不是故意难为我们未央宫的人!”
这次到江州行宫的宫人大多数是从未央宫和惜华殿里调过来的,惜华殿那边的管事是孙全,未央宫来的是御侍女官文月英。
虽说两宫管事都来了,但这江州行宫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上都是孙全在安排,文月英品级比孙全高两级,现在却像是低了他一头,这让她手底下的人颇为不服气。
“之前在太子府也不过是个调教奴的小奴才,除了用用鞭子还会干什么,之前他可是连前院都去不得的,现在得了陛下青眼,可算是把他给显着了,一天天耀武扬威的,小人得志!”
“我看他一眼都憋气,从早到晚嘴里都是规矩规矩,我们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能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要他天天念······”
“什么时候都板着个驴脸,就连笑起来都阴森森的,我晚上想起他那张脸都快要做噩梦了······呸!长的就晦气!”
眼看着这几个人越说越离谱,文月英轻咳一声,神色微凛:“孙公公得陛下重用自是有些本事的,不可妄议!你们可要记得,这里不是未央宫,咱们伺候的也不只有皇帝,还有侍君大人,没孙公公主持大局,你们来安排侍君大人的起居?”
文月英说的有理有据,这些宫人心里一琢磨就知道,他们向来伺候的都是主子,哪伺候过侍君这样半主半奴的人物,之前侍君每次被抬到未央宫都是嬷嬷带着人过来伺候的,他们哪个都不敢说自己能把那个‘侍君’给伺候好了。
文月英一句话就让几个宫人不敢再拱火,只能喏喏的说不敢了。
但守夜这活计实在无聊,站着等只会打瞌睡,文月英不会限制他们说话,几个人聊着聊着,话题又扯到了屋子里的侍君身上。
“侍君大人真可怜啊,每次看着他被惜华殿的宫人按揉身体,那颤的啊,我感觉自己胳膊腿都是疼的······”
“既是侍君又要被关在笼子里,那和奴也没什么区别,我听说那些养娈奴人家也会给奴睡床,就连青楼里的小倌都有自己的屋子,我们侍君过得太苦了······”
“其实侍君也不能算是侍君吧······虽然我们这么叫,但是侍君位同妃位,受封的时候是要设彩仗,到太和殿宣册受册,这些我们侍君都没有,只得了一个圣旨,怎么也不像是正经的侍君位份······”
“那是肯定的,若是陛下真的把他当了侍君,怎么还会这样对他······到底还是个奴罢了······”
文月英也知道这个侍君跟宫里其他娘娘不一样,但陛下对侍君有时候又关心的很,孙公公让下面的人伺候侍君谨慎小心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几人闲聊了一阵,那个大力气小个子宫女说道:“刚刚侍君好像是醒着的,我一碰他就感觉他的身子颤了一下。”
另一小太监说道:“肯定是醒的,咱们还没过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侍君的眼睛是睁着的,等我们走进一点儿就闭上了。”
文月英听闻便皱了眉:“你可看清了?”
小太监笑道:“文姑姑放心,我的眼睛亮的很,晚上只要有一点月亮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那层黑纱有没有都一个样,我娘说我是猫托生的,有这双眼睛晚上不去抓耗子可惜了,嘿嘿嘿~”
文月英心中暗道不好,又问道:“侍君一直都没睡?”
“对,每次我们去他都是睁着眼睛的。”
“几天了?”
“从第二天开始,每天都是这样的。”
文月英有些着急,原地踱步了几个来回,又看向小太监:“这事儿你怎么不早点说。”
小太监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嘛,谁那么关着能睡得着啊,反正换我是睡不着。”
小宫女也跟着说道:“我也睡不着。”
文月英瞪她一眼:“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小宫女吐吐舌头:“侍君虽然可怜,但他睡不着也不怪我们啊,都是孙公公安排的,要怪都怪他!”
文月英看着身后巨大而巍峨的宫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跟孙全争就是因为这个侍君不好伺候,服侍皇帝她知道怎么做,但是服侍‘侍君’······还是得靠惜华殿的掌事,孙公公愿意出头她就让他出这个头,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前几天孙全跟她说了好几遍侍君要静心养伤,让她好生照顾,切不可出了差错,所以她才亲自带人守夜,半点不敢松懈,这几天都顺顺当当的过了,却没想到侍君晚上根本就没有入睡。
白天侍君又要被温大人和孙全调教,身体定然颇为疲累,若是连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伤可要怎么才能养好。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侍君在他们走近之后做出了熟睡的假象,他们没有发现也是人之常情,只要让身边的这几个宫人把嘴巴闭紧,这件事儿便可以当做不存在。
但若是御医那边发现了端倪,皇帝难免会觉得他们办事不利······
文月英沉思片刻,决定有机会便将此事告知孙全,让他来定夺。
尽人事听天命,皇帝要罚她也认了。
月文英在殿门口等着,天边刚有一抹亮色,孙公公还没过来,却看到宋医士背着药箱从道口拐了过来。
“宋医士怎么来的一天比一天早了······”文月英看着宋嘉文又乖又呆的样子便忍不住想逗他,“看来这路是记熟了?”
宋嘉文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没完全记住,过几天应该就不用看图就能走过来了。”
“你来的这样早,陛下可还没去晨练呢,宋医士不害怕了?”
宋嘉文抱着药箱的手缩了缩,强挺着脖子说道:“陛下···陛下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我怎么会······会害怕······”
“那便好······”文月英抿唇一笑。
她本想先将昨晚的事告诉孙全,但孙全大约也是要让宋医士去查看侍君病情的,既然宋医士先来了,不如直接跟他说一说,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打定主意,文月英上前两步,离宋嘉文近了一些:“宋医士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也是没睡好?”
宋嘉文不好意思说自己最近老想着笼子里的那个人,好几宿都没睡着,只挑着字眼接话:“文姑姑也有不寐之症?”
“不是我,是侍君大人······”文月英收了笑,面露难色:“昨夜有宫人发现侍君似乎一晚都没睡,这晚上不休息,白天还要······侍君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原来是这样······”宋嘉文沉吟片刻,抱着药箱就往殿里走:“我去给侍君诊脉。”
文月英连忙拉住他:“您来的太早啦,陛下还没起呢,跟我一起在这儿等着吧······”
主殿里,顾敬之躺在狭小的笼子里,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