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会死在这杀神的马蹄之下……

手持战戟的士兵们的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身体已经开始颤抖,牙齿打战,有的甚至忍不住哭出了声。没有人想死,若非身后就是皇帝,他们恐怕早就丢盔弃甲逃命去了。

“陛下······”白尘音紧张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萧容景,他虽然有些武功,但从没上过战场,跟顾敬之对上他只会和温世敏落得一个下场。

身为文官,身为内阁之一,这种讨伐征战很少有他的用武之地,这次他本应被留在京都,但萧容景偏偏把他也带了过来。

眼看顾敬之就到冲到眼前,其奔驰的马匹携起的沙浪已经刮到了他的脸上,但萧容景依然没有下任何命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白尘音心中一沉,咬牙策马上前,只听耳边响起一阵破风之声,一杆长枪已横在他身前。

“不必,去把温世敏带回来。”萧容景手腕一转撤回长枪,看也没看白尘音:“通知后备军过来支援,准备撤离······”

铮!!!

萧容景话音未落,顾敬之已经冲破了最后的防线来到他们面前,萧容景提枪应战,两只长枪撞击在一起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

周围的士兵为了不被两人波及被迫往后撤去,白尘音稳住座下不安踱步的战马,看着那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暗暗担心。

他不希望萧容景死,但同样不想看到顾敬之受伤。

但现实没有给他担心的时间,随着顾敬之而来的还有最早冲过来的岭南步兵,温世敏又生死未卜,白尘音指挥剩下的防卫兵们进行抵抗,自己策马朝温世敏所在的地方奔去。

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温世敏的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沙,和他满身的鲜血混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

那些燕军士兵似乎也以为温世敏早就死了,竟没有人往他身上补刀。

难道温世敏真的······白尘音心中一紧,萧容景明明知道温世敏不擅长战场作战,却还是放任他去拦截顾敬之,这简直就是在让温世敏去送死,放在之前萧容景几乎不可能这么做。

这到底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把温世敏当做了弃子······

他自认自己和温世敏已经是萧容景的肱股之臣,但帝王之心竟真的冷酷至此,白尘音的心底还是生出一股凉意。

就算温世敏死了,至少也要把他的尸首带回去······白尘音在心中叹息一声,俯身将温世敏捞到马背上,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微弱的呻吟声,

能叫出来就说明还有的救。

白尘音立刻调转马头准备远离战场,一抬头却看到顾敬之就在自己两仗远的地方,他几乎能闻到顾敬之身上的血腥之气,这个距离顾敬之稍微一伸长枪就能将他刺中。

白尘音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竟然一动都不敢动的僵在原地,但是那个浑身是血的杀神并没有注意到他,或者说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无法让顾敬之多看一眼,曾经那双总是被泪水浸润的双眸中此时盛满了愤怒的火焰,他眼中只有远处的萧容景。

那曾经穿着指链被做成了观赏物的双手现在已经缠满了白色的布条,顾敬之单手握着十几斤重的长枪,轻松的就像是捏着一只毛笔。在勒马稳住身形之后,他熟练转动手中的长枪调转了枪头的方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通身都沙场猛将的威武霸气。

白尘音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这个距离让他更加清晰的感受到顾敬之身上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战栗的压迫感。

顾敬之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紧接着那抹银色如风一般从白尘音眼前略过,只留下了一阵夹杂着血腥味的尘烟,白尘音终于松了一口气,半刻不敢耽搁,立刻策马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整个战场因为两军主帅的激斗被空出了一大片,没有人想被卷进那个危险的漩涡中,那不是他们能左右的战斗。

那是真正的强者对决。

顷刻间顾敬之和萧容景已经交手了几十个回合,过于激烈的对抗让战马也有些吃不消,顾敬之勒住缰绳让坐骑休息片刻,对面的萧容景也有暂时休战的意思,只是远远的看着他。

呼呼

顾敬之大口的呼吸着,耳朵不知何时响起一阵模糊的蜂鸣之音,握着长枪的手已经开始轻微的颤抖,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这样再打下去恐怕又会重蹈那晚的覆辙······

顾敬之一边不断安抚着躁动的马匹,一边急速思量:眼前的战况明显是对岭南有利的,但闵州方面情况不明,若是萧容景执意要跑他绝对不能深追。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萧容景还这般从容不迫,说不定还有后手。

这个人让他变成阴沟里老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还让他无数次崩溃,差点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那半年的经历已经成为了他心里无法抹去的阴影,即使和悠悠在一起,即使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也无法彻底放松。他的心里总是绷着一根线,压着一块石头,让他寝食难安,闭上眼全是那些噩梦一般的画面。

而现在这个噩梦就在他眼前,就算只有一点点机会他也想打碎这个噩梦,但以他现在的身体几乎不可能打败对方,就连同归于尽都不可能。

萧容景跟普通的敌人不一样,他已经亲身体会过败在对方手下有多么可怕,若不能胜,结局会比死亡可怕的多。

难道只能撤退了······

就在顾敬之犹豫之时,只见对面身着黑甲的萧容景竟策马慢慢朝他走来,并非是那种带着杀意的冲锋,而是闲庭信步般的慢慢朝他靠近。

他到底想干什么······顾敬之眉头紧皱,全身的肌肉慢慢绷紧,蓄势待发。

“顾敬之,你是我大燕子民,跟岭南人在一起,难道你想跟他们一样当叛国反贼吗?”

萧容景携着内力的声音轻松穿过宽广的战场,如同在他耳边轻语一般,顾敬之耳中鸣声不断,却能清楚听到萧容景在说什么。

“你做出这种事,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可能安息?!”

在天之灵······难道我的家人也······顾敬之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若是之前他可能会怀疑萧容景在激他,但昨天悠悠差点就死在对方箭下,很明显萧容景真的连威胁他的筹码都不要了。

曾经萧容景也不过是把他的父母命当成控制他的工具,和悠悠一样,只是为了让他能屈服。

可笑他竟然真的以为萧容景会对他的家人网开一面,甚至在萧容景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还觉得对方是在骗他的。

自己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天真······

顾敬之目眦欲裂,恐惧和理智在怒火中烧成了缥缈的雾气,疲累的身体仿佛在怒火中获得新生,他握紧长枪,再次朝那个黑色身影冲杀而去。

终于不准备跑了吗?萧容景看着那个再次朝自己冲过来的身影,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