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可能在灵堂······”
顾敬之一愣:“灵堂?”
顾老夫人没有解释太多,只对着自己身边唯一留下的丫鬟说道:“去,快去找老爷过来,就说大公子回来了。”
那个叫杏儿的丫鬟连忙点头,正要走,却被顾敬之抬手拦下。
“我过去找父亲,母亲今日先不要歇息,一会儿若是有人过来也莫要惊慌,只需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他们不会随意难为母亲。”
顾敬之说完,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拳头,十指指尖纷纷涌出血珠,他压抑着不让自己身体颤抖的太厉害,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跟母亲简单道别之后匆匆离去。
顾老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不舍的看了半晌,被丫鬟劝了好半天才肯回屋,一低头却看到了原来顾敬之跪着的地方散落着几个红点,这才发现空气中一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咳咳咳咳······”顾老夫人干枯的手指颤颤指着那几滴鲜血,咳嗽不止,好不容易停下来,张口哭道:“我的儿······你受苦了啊······”
第162章 | 156 他的眼中仿佛燃起一簇烈焰
顾家的灵堂原本是一个祠堂,逢年过节顾家上下都会到祠堂祭拜列祖列宗,曾经的顾家家主的牌位也会摆在祠堂之中。
而顾敬之来到灵堂时,除了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个摆在灵堂中间的,写着自己名字的灵牌。
原来他在顾家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顾敬之看着那个黑底白字的牌位,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埋怨父亲这么轻易的就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还是该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若是真的死了,他何苦要受这些煎熬!
“敬儿!敬儿,你还活着!”顾弘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长子,又惊又喜,连忙握住了顾敬之手,颤声说道:“你这些日子去哪了,爹以为你早就······对了,陛下他······”
顾弘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自己的儿子,但还未等他问出口,却发觉自己儿子的手上黏黏糊糊的,他低头细细看去,银辉之下,顾敬之的手上竟然满是血污。
“这···这是怎么回事······”顾弘化惊的声音都在颤抖。
“一点小伤,不碍事,爹,先别管这个了。”顾敬之挣脱开父亲的手,将手指掩在衣袖之下,急急问道:“我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爹,我时间不多,先挑紧要的说。”
顾弘化看着长子苍白的脸,心中酸涩不已。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些天过的一定不好,但事有轻重缓急,他便是再怎么担心顾敬之,也只能忍着心疼,先跟儿子谈正事。
“陛下以惩治反贼的名义处理一批拥护二皇子的官员,还有跟他们沾亲带故的,大大小小有上百人,但是我们家和段家却一直都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不可能······”顾敬之摇了摇头,萧容景什么都知道,他不可能不对段家做什么。
“爹,你再仔细想想,除了段家本家,跟段家有些关系的人可有被撤职或官职变动的,还有其他重要的人员变动,都告诉我。”
“敬儿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不少。”顾老爷捋了捋胡子,思索着说道:“翰林院的杨学士曾是段道言的学生,上个月因为老家父亲去世,回家守丧三年,陛下新提拔了一个前年中举的后生暂代翰林学士,还有刑部左侍郎忽然身体有疾,陛下特意让御医过去诊治,没想到左侍郎还是没熬过去,他家跟段家也颇有渊源······”
翰林院学士,刑部左侍郎······这些职位对整个朝廷都非常重要,虽然看似每个人的离任都有知足的理由,但因为跟段家有关系,这就不能不让人猜想其中是否有萧容景动的手脚。綆茤恏汶錆联喺??裙四漆?七玖2???壹
在萧容景还是太子的时候,顾敬之就常听他抱怨翰林院的杨学士暗里对自己看中的学子进行扶持,而一些有志之才因为没有向他们那一派的人递帖,考卷总是被苛刻对待,导致人才还没进入朝廷就开始站队,连他这个太子都要从翰林院手里抢人。
而刑部左侍郎虽然没有被萧容景提过,但是刑部尚书和左侍郎两家乃是姻亲,而刑部尚书又是段道言的人。
萧容景现在只动了左侍郎而没有直接换掉刑部尚书,恐怕只是不想打草惊蛇,他想要慢慢的换掉底下的人,等他将朝廷掌控大半之后,恐怕就是大刀阔斧铲除异己的时候了。
顾敬之越听越心惊,只感觉一张大网正在慢慢收紧,将他和顾家,段家,还有所有跟段家有关系的人都网罗其中。
“爹,段道言现在如何。”
听到儿子话,顾老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当初是他拉我们一起扶持二皇子,我顾家在外抛头洒血,他倒是藏的严实,现在萧容景登基,他照旧当他的尚书令,反而避我如蛇蝎,生怕陛下砍我头的时候溅他一身血······”
“陛下很明显在针对段家,他难道就愿意任人宰割?”
“他之前跟我们做了那种事,怕皇帝对他产生猜疑,有些事他管,但若是陛下心意已定,他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一挣到底,最近有传言南风馆里有一个跟你很像的小倌,段道言更是吓的好几天都闭门不出,这几天上朝的时候见到他,感觉他有些浑浑噩噩,在朝上更是沉默寡言,那些段党官员群龙无首,一时都没了气焰,朝堂之事基本上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容景!顾敬之狠狠的锤在了门框上,他握紧的手心里再次渗出滴滴血珠。
他本以为萧容景把他送到南风馆只是为了惩罚他私用避子丹一事,没想到还用他压了段道言一手,让他以敬奴的身份在南风馆出现,让段道言摸不准他到底是死是活,段道言本就因为宫变失败一事担惊受怕,现在有了‘敬奴’这个不确定的人出现,段道言更是畏手畏脚。
段道言若是死了,段党中必定会迅速出现一个新的‘段道言’,到时候朝廷还是被底下的世家大族把控,萧容景不想被架空就只能跟那些人正面厮杀,到时候谁胜谁负也未可知,但若是段道言半死不活······那老狐狸就变成了萧容景手里的一把刀,只要压着段道言,其他人都不能冒头,萧容景也就可以从容不迫的一点点蚕食段道言的势力,直到将整个朝廷都把控在手中。
到时候段道言孤立无援,相当于没了牙的老虎,也就不足为惧,至于什么时候杀就看萧容景的心情了。
啪嗒···啪嗒···
一滴滴鲜血从顾敬之掌心滴落,砸在门栏上,灵堂的门栏很快变得血淋淋一片。
顾弘化看着那一片血红,只觉得心惊。
“敬儿,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失踪了这么久?”
“我带人去太子府刺杀萧容景,没想到他已有防备,我虽刺他一剑,但是没能杀了他。”
顾弘化愣在原地:“那你后来······”
“他留着我,就是为了现在!”顾敬之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忍着心中的屈辱,一字字说道:“南风馆的那个小倌······就是我。”
“什么!”
顾弘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甚至以为顾敬之在跟他开玩笑。
什么小倌······他堂堂镇国公家的大公子,名震京城的少年英才,便是死了也不可能去当那低贱的小倌!
但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大儿子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儿子眼中的悲凉像是一道利刃,直直的刺入他的心窝里。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能是······”
他连连摆手,慌乱的避开顾敬之的眼神,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儿子的脖子上那一圈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