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之想起了那两个装扮成护院的暗卫,他猜的没有错,那两个人确实是萧荣景派过来监视他的。
看来这次的事萧荣景必定会知道了······
顾敬之在颠簸的车厢中艰难的维持着平衡,灌入的夜风将门帘吹起,只见萧容裕半跪在车架上,一手拉扯着缰绳,一手握着出鞘的宝剑,绷紧的脊背拱起来像只豹子,似乎准备随时跟追上来的暗卫厮杀。
哒哒哒!哒哒哒!
顾敬之已经能听到从车厢后面传来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萧容裕身边,大声喊道:“车厢太重,弃车骑马!”
萧容裕看到顾敬之在车架上摇晃的身体,生怕他从车上摔下来,连忙将他拦腰搂在怀里,另一手利落挥剑斩断车厢和马匹相连的绳索,在绳索断裂的瞬间抱着顾敬之纵身一跃,两人稳稳的落在了马鞍上。
感觉到靠在他怀里的顾敬之绷紧着身体,萧容裕有些心疼。骑马太过颠簸,他怕顾敬之的身子经不起这种折腾才专门找了辆马车过来,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不上。
但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考虑能否得到顾敬之的夸奖了,他要把人送到家里,还要拦着后面的两只老鼠,半点都不能分心。
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飞奔的马蹄声格外刺耳。
清爽的夜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两边的房屋迅速的朝后褪去,顾府就在前方不远处,而身后的暗卫依然紧追不舍。
顾敬之不想让自己回去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若是暗卫追入府中,势必要惊扰下人,必须要让萧容裕将暗卫引开······
他正犹豫如何向萧容裕张口,却听到身后之人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敬之哥哥,一会儿我送你入府,你自去找令尊令堂,我解决了那两个人再去找你。”
顾敬之微微一愣,他还没说出口萧容裕就已经帮他谋划好了一切,要知道身后那两人是皇家暗卫,杀暗卫相当于直接挑战皇帝的权威。
就算萧容裕是萧容景的亲弟弟,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怖不是被骂一顿就能了事的。
他跟这两人打交道多年,萧容景一直都是萧容裕心中敬佩的大哥,再加上长兄如父,萧容裕做了错事的时候甚至还会害怕自己的哥哥,而现在为了他,萧容裕竟然真的要忤逆皇帝······
他的后背紧紧的贴在萧容裕的胸口,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萧容裕极速跳动的心,咚咚,咚咚······那颗心跳的那么剧烈,就像是要穿透他的后背直接跳到他的心里。
愧疚让顾敬之一时说不出话,他紧紧的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谢谢。
到了顾府,萧容裕直接带他翻过墙头,将他稳稳放到地上,之后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迅速转身翻了回去,顾敬之只看到对方匆匆越下围墙的背影。
下一刻围墙的那边便传来一阵铁器相击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好像是有人跌倒在地了,紧接着便是了萧容裕冷酷的呵斥声:“你们俩,谁都别想再向前一步!”
顾敬之不敢再多留,扶着围墙艰难的朝主屋走去。
第161章 | 155 鲜血淋漓的手指
没有了项圈的束缚,顾敬之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之前不一样了,往常他便是站在地上都有些不稳,需要小童在两边搀扶,现在他竟然一口气走了数百步。
镇国公府建的相当气派,除了主屋和两位公子的住所,连下人也有自己居住的小院子,更别提花园练武场等等。
顾敬之走了一会便觉得心慌气短,没了项圈,还有压制他体力的汤药,离主屋还有一段距离,他又强走了几步,虚软的双腿已经抬不起来,他脚下一软,被月亮门的台阶绊倒,狠狠摔到了青砖地上。
他匆忙撑在地上的手已经被磨破,缠在他手上的绷带被血色浸染,松松垮垮的挂在他的手上。{?Q哽新?溜灵??氿8?Ⅰ8??
身体上的疼痛反而让他生出了些力气,看着自己被纱布缠绕着的指尖,顾敬之毫不犹豫的用牙齿将纱布扯下,一根根细细的断链从他的指尖两端探出,贴着他的指节轻轻晃动,在月光下银光闪闪,竟有一股妖冶的美感。
顾敬之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按住手腕,偏头咬住食指一侧的断链,狠狠一扯。
“唔!!!”
顾敬之嘴里咬着带血的银链发生一声极低的闷哼,指尖的刺痛让他的身体痛的颤抖不止,但同时也刺激着他疲惫的身体,他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终于再次迈出了步伐。
每次感觉自己快要倒下的时候顾敬之便咬掉一条链子,一根根青葱细指很快变得鲜血淋漓,在他蹒跚的身影后留下了滴滴血迹。
身体上的疼痛纵然难受,但却不及顾敬之心中的惊诧,因为他一路走来竟然没有见到一个家丁,整个宅院都看不到一处灯火,花草倾倒在地上也无人扶起,镇国公府都死气沉沉,竟像是一处荒宅。
难道我的家人早就已经······
一股凉意油然而生,顾敬之的心宛若掉入冰窟,他不由越走越快,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手指上的鲜血沾了泥,变得污浊不堪。
指尖的链子已经被他全部扯掉,他只是扶着墙就感觉指尖仿若针扎一般刺痛,凭着这宛若凌迟的阵阵刺痛,他终于走到了主院,推开大门,只见气派的雕花窗户上映着一抹烛光,他母亲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杏儿,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咳咳······院门是不是被风吹开了,你去看看······咳咳咳咳······”
是母亲!
顾敬之先是一喜,正想赶紧过去,忽然闻到自己满手血腥,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上满是暗红色的血污,像是在血泥中泡过。
不能这样去见母亲······
他急的连忙用衣袖擦拭着指尖的血迹,但一些血污早已在皮肤上干涸,任他怎么用力擦也没办法将血擦干净。
他心中着急,擦拭手指的动作越发用力,指尖疼的颤抖不止,但血反而越擦越多了。
萧容裕不知道能拖延多久,顾敬之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无可奈何的想将手藏在袖子里准备直接进去,却听到主屋的大门突然开了。
他的母亲正被丫鬟扶着站在门口,见他先是一怔,紧接着两行浊泪簌簌而下:“我的儿······是你回家了吗······”
顾敬之鼻头一酸,眼睛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快步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面前,压抑心中的酸涩,尽量平静的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老太太已经哭成了泪人,她颤抖着去拉自己大公子的胳膊:“别跪着了,先跟娘进屋,让娘······好好看看你······”
顾敬之没有动,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眼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母亲,我今日不能久留,事关顾家安慰,我择日再向跟母亲请罚,父亲在哪里,我有要事与父亲商量。”
顾老夫人死死的握着儿子的胳膊,看着自己大儿子消瘦的脸庞,心如刀割。
顾敬之做了什么她已经知道了,宫变失败之后他们自认难逃一死,遣散了大多数的仆人,等着皇帝发落,没成想皇帝并没有对顾家出手,甚至还对自己新及第的小儿子关照有加。
他们被皇帝的态度搞糊涂了,虽然命还在,却活的战战兢兢,只觉得头上始终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就会将他们的头颅砍下。
现在她以为早已身死的大儿子突然回来,她便知道这事儿可能另有转机,纵使心中百般不舍,她还是狠心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