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宝珞此番话说得在理,嵇氏也不想儿子儒雅一世留下了暴力的名声。于是点了头。不过嫌罗氏恶毒肮脏,怕她玷污了小祠堂,嵇氏连那都没许她去,直接拉入了浣洗房的空室里。

休书已下,罗氏这次是彻底无力翻身了,宝珞紧绷了这么久的弦总于可以松下来,她长舒了口气,心中轻松,可身体却被一股子的疲惫感漫尽,她有点累了。西宁侯望着女儿,恍惚间好似看到了曾经的樗瑜,她惨淡的一张脸,失落又失望地看着自己……他想上去,然儿子早了一步。

“姐,对不起。”清北不敢直视,鼻子酸了。“我真混,让人骗得团团转,误会你这么久。不听你话,还跟你作对,姐你恨我吧……”越想越憋屈,清北干脆扇了自己一巴掌。

宝珞忙拉住他的手,心疼地摸了摸他打红的脸颊,无力笑道:“你是我亲弟弟,我哪舍得恨。姐不怪你,都过去了。”

“嗯!”清北用力点头,终于笑了。笑着笑着,他发现姐姐脸色憔悴得很,问道,“姐,你不舒服?”

“是,有点。”她淡然道,说着看了看角落里的雪蚕,嘱咐道,“我回去歇会,你替姐安置雪蚕吧。”

清北迟疑地去了。宝珞又让杜嬷嬷带柴氏回观溪院,同时去客栈把柴氏继女也接来。

都安排好了,宝珞看看祖母,老夫人因受刺激,头疼又犯,她刚想上前,才迈了一步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软,伴着耳鸣,眼前登时黑了

始终盯着她的父亲一个箭步冲上去,可还是晚了,有人比他还快……女儿倒在了叶羡的怀里。

“宝珞!”

叶羡下意识唤了声,见她没反应,他俊眉紧拧,连个犹豫都没有,无视满堂之人,抱起她直朝门外奔去

堂上人都愣住,西宁侯这才意识到,女儿方才说不舒服是真的,可自己却碍着面子不许她走。眼下,他是越发地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对不住她母亲。

大伙的关注都在宝珞晕倒,可唯独甄氏的目光始终未离自己的外甥。满堂人,有宝珞的父亲,长辈,还有她未走远的弟弟,再不济还有她身边的下人,何故要他这个最不该管的人来管。他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抱着人便往外跑,成何体统,那又不是他的亲表姐……对,他方才唤她什么,“宝珞”?

甄氏突然想起女儿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得多了份心思……

观溪院西厢,同来的郑院判在给宝珞把脉,片刻后缓声道:“无碍,就是气血不足,今儿落水又侵了寒,没来得及处理。想必这些日子也尽是操劳吧,气血不畅,我给小姐开个方调理下便好了。”

郑院判随金钏去明室开方子了,叶羡留了下来,给宝珞提了提被子,斟了水来。见宝珞睁眼了,他问道:“表姐可要喝水?”

她点头,他搀扶她起来。宝珞去接水杯,他却没给她,径直坐在床边一手拾起帕子垫在她下颌,一手托水杯喂了起来。宝珞赧颜,稍稍抿了一口便推开杯子,脸红道:“我还没病到那份上呢!”

叶羡淡笑,却深沉地道了句:“对不起,没能护好你。”

这话说得宝珞有点怔,道:“瞧你说的,你今儿能来帮我,我都很感激了。”

她白兮兮的小脸闪着满足的笑,弯眯的眼睛像月牙,小梨涡里盛了蜜似的,一直甜到了叶羡的心窝里。可她越是甜,他越是自责,想到她四面楚歌时,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出现,他心里满是愧疚,然愧疚中似还夹着丝丝的心疼。

他是真的心疼她。如果今日他与游衍之会面,再多耽误一刻,那回府时也就瞧不见来找他帮忙的稼云。当他听闻宝珞落水,正在前堂被审时,他恨不能冲上去拉着她便走。说不清是为了报恩,还是其他,他就是见不得她被人指点,见不得她受委屈,他想把她护在自己的身边,谁也别想伤害她……

宝珞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有她的惦记,于是忐忑问道:“郑院判没说什么吧?”

“他说你气血亏损,需好生养着。”

“不是这个!”宝珞急了,向他靠近,小声道,“是罗姨娘孕期的事。”

叶羡反应过来了,挑了挑眉得意道:“医者不妄言,他原是不肯的。不过,有我在啊,不肯也得肯了。”说着,他温柔而笑,“你放心吧,他不会说的。”

宝珞深吸了口气,又靠了回去,仰在引枕上舒心地看着他,恬然道:“怎么办,好像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那还是老规矩,表姐请我吃饭。”

“好啊,保佑坊狮子巷开了家新酒楼,叫什么来着,餐霞轩。他们那菜品做得相当不错,鳝鱼丝,瓢儿菜,还有素烧鹅,宣城笋脯,我都尝过……他们家的笋干是杭州临安天目笋晾的,肥挺,直尖,质脆味鲜,嫩度刚刚好。还有你不是喜欢吃点心吗,一定要尝尝他们家的萧美人……”

谈起吃来,宝珞精神头十足,一点都不像方从虚脱中缓过来的人。

叶羡了解,她是彻底轻松了,于是安静倾听,望着她的目光温柔似水,漾着一层淡淡的笑意。如此沉静,倒显得宝珞更像个孩子。说道兴奋之时,她额角未干的青丝垂下,她下意识抚了两次都未服帖。就在那缕发丝第三次落下时,他蓦地向她靠近,抬手将那缕青丝挽在了她耳后……

微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不经意地划过,二人近得她甚至感觉得到他温热的气息。

这一凉一热,让宝珞僵住。待他收手时,她脸上绯云漫布,一直红到了耳根。这是她第二次脸红了吧,不仅脸红,心怎也跳得这么快呢。她有点不敢直视他了,低垂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襟处……

然而,她却看到了让她更尴尬的一幕

他靠近腰带的左衣襟处,竟被染了一抹淡红。宝珞隐约猜到了是什么,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可小腹不放过,非要验证个推测似的竟开始隐隐作痛了。

宝珞无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见她目光直了,叶羡也低头循视望去。宝珞大惊,慌乱无措地便要去遮住那处,怎知仓皇中动作太急,整个人都扑在了他身上。叶羡顺势抱住了她

原来她这么小啊,柔柔的一团,娇软得不得了。怀里突然被填满,好似连心里都莫名地满足,无限膨胀,膨胀,膨胀到他竟舍不得撒手了。

二人僵了许久,直到他胳膊下意识地紧了紧,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方要去推他,又想到了他腰间的那块血迹,她纠结得哭心都有了。然就在此时,耳边却传来他一声愉悦的哼笑,暖融融的气息扑来,他勾着撩人心弦的尾音,柔声道:

“不必遮了,我早便看见了……”

45.执念

罗氏被关,东院和观溪院都清静了不少, 大房无主母, 中馈之务便全全落在了宝珞身上。她请回了柴嬷嬷,并将她丈夫儿子从大兴接来, 安置在了外院。丈夫曹大,做了护院, 怕人说徇私不公,他每月银四两,往后酌情会涨。四两, 一年便近五十两,在大兴种地,一年也不过十几两。曹大是个老实人, 激动得谢过二小姐, 非要把自己的大女儿蕙娘送到府里当丫鬟使, 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不要工钱。

蕙娘是柴嬷嬷的继女,宝珞自然不会亏待她, 瞧她憨厚老实, 便留在观溪院。柴嬷嬷整日帮自己打理中馈账目,便让蕙娘先跟着稼云学规矩。

至于雪蚕……宝珞去见她了,给她送去了从姨娘那找回的特赦文书。她叩拜宝珞,道尘世再无留恋, 往后愿青灯常伴, 皈依佛门。

宝珞理解她的心境, 对她这个选择,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句:“你就这么离开侯府,刘彣彧会放过你吗?”

雪蚕语塞,无奈叹了声。

“能护你平安的也只有侯府了。你要修炼,我也没理由反对,不过你若愿意,就留在侯府佛堂礼佛吧,佛堂后有座玉昭庵,你可以入住在那。”

闻言,雪蚕的泪哗然而落,再拜叩首,激动道:“二小姐大恩大德,雪蚕永世难报,今生必吃斋念佛为您祈福,求一府平安。”

宝珞淡然点头,道了句:“你若果真想报,便提我抄几份经书给祖母吧,愿她身体康健……”

自打裴氏的死因真相大白,嵇氏的心结打开,宝珞以为她会好转,怎知她的病却越发地重了。所以这几日宝珞没少了往北院去。

是日,她又去看祖母了。昨晚下过雨,天有点凉,她给祖母带了小厨房熬的姜糖膏。穿过二门,宝珞一打眼便瞧见庭院里靠近西厢抄手游廊处的石榴树,也不知是前几日心焦没注意,还是被昨晚雨水打的莹润,她发现了几颗红透的石榴,于是遣人摘下了一颗,带着它进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