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无礼，怠慢了贵客。”那道千里传音说道，“玄少爷，请来禅房一叙。”

清珠光听声音就觉得脑子发昏，猜想此人就是玄霄口中的静观方丈，心道好深厚的法力！

“可是方丈，这女子身上妖气冲天，分明是只妖物！”那年轻和尚不甘地辩驳道。

“是有妖气，但无杀气，也无血气。只要未曾作恶，天下万灵都是我灵岩寺的客人。”静观方丈隐隐是站在她这边的，“姑娘不必拘束。”

有了方丈发话，众僧不敢再拦，阿难被僧人们带走，只留下一个小沙弥领路。

小沙弥带他们走的是一条安静的小路，青石桥架在蜿蜒的小溪上，清珠的鼻尖捕捉到一股很浅的花香，她仰起脸来，花木扶疏，阳光带一点微微泛潮的暖意，从花叶间的缝隙中照到她面颊上。

她不小心，脚下绊了一下，撞到了玄霄的背上。

她本来以为玄霄会骂她，但他只是扶住了自己的小臂，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淡淡，显得训斥也不那么严厉。

花木交错漏下的阳光落进他眼底，那双素来黑沉沉的眼睛，仿若水质澄澈的潭水，能看进透寒的深处。

清珠有点心跳加速。

小沙弥带两人来到了方丈所居的禅房，院落清幽，也有一株银杏，不过相比前殿的要苗条些，也没那么高。

玄霄走进禅房中，看见方丈双手合十，在床榻上打坐。禅房古朴，仅一桌一椅，桌上一方砚，一支笔，一张纸，一幅字画，上书：既种孽因，当生孽果。

静观睁开双眼，目光像那种年轮长了一圈又一圈的老树，淡然而平静。

“玄少爷。”

玄霄与他寒暄几句，在屋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他从怀中掏出玄玉碎片。这样的碎片他有两块，一块从怨女身上取得，一块从邪像观音身上取得，他原本将两块收在一起，结果两者竟然自行合二为一。

“静观方丈，我记得这种玄玉天下只有你们灵岩寺独有，我想问问这碎片的来历。最近我遇到了一系列麻烦事，都和它有关。”

静观摩挲着玄玉表面，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玄玉是取自昆仑山玉脉的玉心，共六两重。当年玄家家主喜得麒麟双子，我将玉心一分为二，制作成双子玉佩，一块给了你，一块给了你哥哥。”

“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块玄玉了。”

0021 白鸟

玄霄从腰间取下自己那块玉佩，两相对比，连细节也一模一样。

既然他的玉佩还在，那这块玉佩自然只能是玄云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玄霄收起玉佩，缓缓道，“玄云生下来就罹患不治之症，十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尸身埋在桃源乡中。我当时也在场，亲眼看见这枚玉佩和他一起下葬。”

原本已被埋葬在墓地深处的玉佩，何以在十年后重见天日？

“时值乱世，摸金校尉猖獗，许是因此缘故。”静观双手合十，微微一叹。

玄霄却摇了摇头：“方丈，您不了解桃源乡，那是玄家历任子弟埋骨之地，禁地法阵不计其数，别说盗墓贼，连道行深厚的大妖都无法闯入。”

玄家墓穴中的陪葬品流出，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小事。

玄霄谢过静观后，正打算出发，却见对方迟疑道：“玄少爷，不知你是否能在寒寺中多留几日呢？实不相瞒，老衲有一事相求。”

玄霄面露困惑之色，静观放弃打坐，从床榻上下来，领他来到一座佛塔前。

“此塔名为浮屠塔，用来关押罪孽深重的妖物。”静观解说道。

玄霄眼中一抹冰蓝色的流光闪过，隔着厚厚的塔身，看见一个身穿白色羽衣的男子被锁链困在中央。

“一只白鸟？”玄霄开口。

静观方丈还没有解释，一切都在他的道眼之下无所遁形，方丈眼中闪过一抹惊叹的赞许之色。

“玄霄少爷不亏是玄家主的爱子，年纪尚轻，修为却如此了得。”方丈盘着手上佛珠，微微颔首，“此鸟名唤听心，原是昆仑山上一位仙长的信鸟，在一次送信途中，不幸被捕猎者所击落，得一人类女子所救，被悉心照顾了一段时日。”

“然而朝夕相处之中，这孽畜竟对女子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化为一名人类男子勾引于她。”

玄霄挑了挑眉，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方丈阿弥陀佛一声，继续道：“我们受仙长所托，将他关在浮屠塔中思过，可他执念深重，不见有消解趋势。我近日总是心神不宁，似乎渐渐压他不住，恐生变故。恳请玄霄少爷多留几日，但求老衲心安。”

玄霄偏头想了想：“三日。”

“只留三日。三日后，我就要去桃源乡。”

玄霄走出禅房，春末的阳光磊落，透过银杏树的叶子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一道窈窕倩影蹲在树下，正用树枝拨弄着什么。

玄霄凑近一看，原来是一条毛毛虫。它从树上摔了下来，半死不活地扭动着毛茸茸胖乎乎的绳子，清珠想要用树枝重新给它挑回台子上。

玄霄无语凝噎：“你无不无聊啊？”

清珠眨了眨眼：“可是，它摔在地上，往来的人那么多，谁都可以一脚把它踩死。但如果我把它放回去，它就不用被踩死了，甚至可能经过修炼，生出自己的灵智。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不会无聊的。”

玄霄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一丝微妙的嫌弃：“你这都快把它挑死了。”

清珠说：“我怕它。”

玄霄替她把虫子捡上去，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

当一条蛇看万物时，她都会想到，它们也可能拥有灵智啊！当人类看待万物时，却不会想到，它们也可能拥有感情。

0022 求救

清珠梦见自己还是条没有修炼成人身的小蛇的时候，和妹妹在山野林间撒野，猎食一只兔子。

不知怎的，兔子就变成了一只白鸟，忽然间，白鸟又变成了一个男人。

身着羽衣的陌生男人对清珠说：“你可以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