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不会隐瞒,晟毓将午后所遇,事后猜测,一一详细说了,果然看到心上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见她微微皱眉,还道她与自己一样,为那两人担心,却没想听她开口竟是小醋坛子冒了酸气:“你要她喝这苦丁,难不成是瞧她不顺,故意作弄于她?”只要是与商睿有关,有些事便变得黑白不明,转念,又明白这是在故意宽慰,侧过头,看着那正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的人,嘴里残留的淡淡甜味突然变得浓郁了起来:“我要让她知道,茶虽苦却是我情之所衷,求之不得的。”

闻言未语,唐琳取过晟毓喝剩的那半杯茶。

“凉了。”知其用意,晟毓开口欲阻止,却是迟了,那人毫不理会,饮尽杯中物,她是喝惯了的,那年幼之人却是向来怕苦的,忙取了桂花酥送去:“我知你心,又何必非要如此,来,清清口。”

并未接递来之物,似是品出了什么,唐琳不说话,眉宇间却透露出与茶味全然相反的神情,是甘是苦,也只有共饮之人才会懂。

用完了晚膳,与父母闲聊了片刻,探听到了些她想要知道的,心也就安了。

回房时,天已黑,星月依稀。

来到朔州不久,在晟毓身子稍有了起色之后,两人便由着晟诺夫妇作主,定了名份,成亲过程简单的很,磕头敬茶,就算改口也只能是私下,但即便如此,能够得到长辈的承认和祝福,已是满足了。

打着养病需要清静的幌子,庄子里的下人被打发了许多,留下的都是些年长的和家生子,想来是双亲想要让她们自在些,并没有给她们安排近身伺候的丫头,这么一来,回到自己的院子,一些琐事便要由她们亲自动手。

晟毓靠在窗边,目光随着房中另一人来去游走,过去两人一起时,打理床铺,准备衣物这些事都是由她来做的,这次大病之后,从小就被娇养的人包办了一切,就算现在她身体已近痊愈,那人儿也坚持着不让自己插手。

每每看着她那新妇模样,不由得就会忆起儿时,娘亲在房中忙碌,自己则由爹抱坐着在一边,偶尔抬头时,总能看到一张满是微笑的脸和一双为她人而亮的眼。

只是没想到,爹与自己竟然也是一样的,成亲前一日,她被告之了那天大的秘密,惊讶,无措,甚至有些赌气的觉得若不是她们有心隐瞒,自己也不至于走这么多的歪路,纠结了那么些年,险些错过,可细想来,却又明白她们的无奈与用心良苦,眼下的幸福与风光,背后藏着多少辛酸与艰难。

“又在发呆。”打理好一切,唐琳走向那痴痴望着自己的人,变得直白的不仅是她的话语还有她的目光。

晟毓笑着把爱人拥到怀中,只是笑着却不答话。

唐琳也就由着她了,下巴架在她的肩上,抬眼正看到天边悬挂着的残月,莫名的有了些悲秋的情绪,再过大半月就要十五了呢,本是人月两圆的日子,可她今后怕是难以真正的团圆了,不等她多想,腰上的力量重了起来,耳边的呼吸也热了,感觉到了那份深深的依恋,才生出的愁绪也就淡了。

人无十全,月有阴晴,似那杯茶,人生路上,能有与之甘苦与共的人,已是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一章,晚上还有是正文最后的结局,这一对走的是写实风,结果,越写越发现,实在很难有好结局,但又不忍心让她们分开,所以,怎么走到一起,让我纠结了很久因为有太多的硬伤之处,至于怎么了柜的那段,这里先一笔代过,在最后会有番外做详细补充。

67

第 67 章 ...

中秋节佳已至,秦家小院一片欢声笑语。

秦晋一手提着酒菜,一手拿着平安灯,朔州风俗与他处不同,兴许这里往来的都是商客,此处居民又以长年在外跑买卖的居多,每到这特殊的节日,每家每户门前都要挂上这么一串灯,以祈求不在身边的亲人能够平安,入乡随俗,自不能免。

才走近巷子,远远就看到一人一狗向自己跑来,“大姐……夫”秦康随父母来姐姐探亲已有大半月,在老家早已野惯的孩子,在这里也坐不住,每天带着小黑在小院周围玩乐,他年纪尚幼,有些事也暂时无法向他明说,生怕他说错话漏陷,做惯慈父的秦默,亲自上阵,无比严肃的告诫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大姐是女子,更扯了谎吓住了他,与两位姐姐有着深厚感情的孩子,虽有困惑却也隐隐意识到可能会引发的可怕后果,贪玩却把小嘴管的牢牢的,大姐变成了姐夫,多年的习惯却一时难改,便时常会出现这样的叫法,前两个字连着顺畅,后面又拖了个小尾音。

秦晋将手中的纸灯递给了他,少年心思,得了新鲜玩意,注意力就全在这上头了,大大咧咧的摆出秦家招牌的笑容,一溜烟的往家跑,连带着她家那只忠犬也跟着没了影。

这小子,秦晋眼中也添了份笑,继续往前走,步子倒也大了些。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动静,爽朗的谈笑声从院中传出,缓了缓脚步,空着的手整了整衣襟,这才踏入家门。

抬眼,秋后葡萄叶已泛黄,架下除了爹娘还闲坐着另一对夫妇,那是大约在半月前新搬来的邻居,姓李,岁数要比爹娘大些,据说是寻亲不遇暂时在此处住下,当家人早年也曾从过军带过兵,与爹爹相识之后聊了没几句就十分的投缘,那夫人也是个容貌端庄性子平易的人,俩夫婿相熟了,一来二去两家女主人也处得和睦交往多了起来。

此时,几位长辈,正笑看着那急着邀功的小子卖弄显摆,秦晋上前打了招呼,便提了酒菜进了小灶。

好儿正忙着晚上这一顿,原本中秋一家人过,弄几个菜吃上些好的也就算了,但这次却上心了许多,原因无他,李氏夫妇过完节就要离开,阿爹便提议一同过节,虽然这样的邀请有些唐突,倒不想对方十分高兴爽快答应,这么一来家中有客,酒菜就要丰富许多。

芋头已蒸上了锅,毛豆也都剪好过会盐水中一煮就行,小炉上煨着炖了许久的骨头汤,好儿边看着火边处理的手边的菜丝毫不显慌乱,见秦晋进来,对着她一笑,“烤鸭买着没?”

点了点头,挽了袖净手,把纸包拆了,特意去了朔州最有名的百味斋买应节的烤鸭,到那时已所剩无几,若不是这老字号也归属晟家,有相熟之人,恐怕也只能空手而归,拼好了盘,秦晋走到一边,拿起了小刀,坐到一旁小板凳,剥着小篮中的栗子,栗子鸡,她最想吃的,细想来,今夜的菜大多都是自己喜欢的,她的女人,偏心偏的厉害。

两人都是做惯了家事的,边聊边做两不耽误,没多久菜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正忙着,秦康又跑了过来,脑袋在灶门前一探,“姐,还要多久才好呀,再晚了,天可就要黑了,迟了就去不成灯会了。”说着又蹭了进来,看着装了盘的肉片,贼贼的伸手过去。

还没触到,就被好儿一手拍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规矩。”

诎诎的收回了手,臭小子闪到大姐身边,拉着她的衣摆讨好,秦晋对这淘气的弟弟爱护的紧,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取了块没装入盘的边角料往他嘴里一送:“以后可不能这样。”

得了便宜秦康点了点头,忘记了来时的初衷,喜滋滋的又跑了出去。

“你呀,就宠着他吧,”好儿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数了数菜,差不多都弄好了,看了看天色,确实有些发暗了,“这儿没啥可忙的了,去把桌子抬到院里吧,可以上桌了。”

秦晋点了点头,看妻子的脸被热气蒸得有些红,眼儿扫了扫门口确定无人,快速的凑了过去啄了一下,“辛苦你了。”院中不再只是两个人的天地,偶尔的亲昵变得格外小心,却更让人脸红心跳。

酒菜上桌,众人围坐在八仙桌边,敬重对方年长,秦默将主位让给李家夫妇,自己和妻子侧坐在一边,面对着,好儿挨着李夫人秦晋抱着女儿坐在她身边,倒是秦康一人独大占据一方好不自在。

开了席,总要先走个过场,说些应节的吉利话,大家碰个杯,喝完后便没有那么多规矩,说说笑笑,酒席过半,秦晋抱着女儿,拿着筷尖沾了点酒,送到女儿嘴边,小家伙本能的张嘴,粉粉的小舌头舔着筷尖,陌生的味道让她小脸先是一皱,嘴又砸吧了几下,回过味来,竟又要再舔。秦晋来了兴致,正欲再喂,却被妻子发现,好儿瞪她用眼神阻止,怕她再乱来伸手把孩子抢了过去,可谁知怀里的小东西才品出滋味,被抱开便不依了起来,扭着身子哼哼着抗议,这么一来,一桌人都注意到她的动静,生怕她哭闹,护仔的小母亲不得不让步,秦晋又沾了点酒,果然,刚靠近,刚闻着味,雪儿大大的脑袋就往前凑,尝到后,眼儿都弯了。这可爱模样引得大家都乐了,秦默更是笑道:“这孩子的酒量,倒是象她娘。”

话才出口,立即意识到了失言,忙指了指好儿补救:“这丫头也是从小酒量就好。”又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李家夫妇,见无异色这才松了口气,脚上一痛,正是恼他胡说的林霜罚他呢。

一场虚惊,唯有两个小的毫不在乎,雪儿美滋滋的窝在娘的怀里,今儿过节,好儿给她新制了一身红色薄袄,领边十分用心思的镶了圈白绒,秋天晚上凉生怕吹着风,还特意做了顶小虎头帽戴着,为显喜庆用胭脂在她眉心点了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喝过了酒还是热了,小脸红扑扑的,眼儿眯着,像个酒醉了的小童子。

“可真是个惹人疼的小东西。”李夫人摸了摸孩子的脸,慈爱的看了看小夫妻俩,又转过头去向林霜说道:“眼下我倒有个不情之请,这孩子与我投了眼缘,我倒想认个干亲,等她长大后叫我一声奶奶,不知,可否如愿?”

听到这话,李老爷忙笑着支持,倒是林霜一时不知如何答复才好,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两人,好儿也有些错愕,倒是素来慢一拍的秦晋微微点了点头。

“自然是好的,那是这孩子的福气。”林霜应了。

李夫人笑着从袖中拿出一条长命锁,不等好儿反应过来,亲手给雪儿戴上:“来,这是奶奶给的礼。”

分量十足的纯金长命锁挂在胸前,好儿见物件太过贵重,正要推辞,雪儿却财迷般的抓着金锁不放,秦晋眼底染了笑,拉了拉妻子,示意无妨,双双举了杯谢过了。

气氛轻松,边吃边聊,天边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红色,秦康小手扯着秦晋的袖子,结结巴巴的叫着:“姐……姐夫,该……去看灯会了。”

秦晋听他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转过头再看,一张小脸已经通红,大人们只顾着说笑,竟没注意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偷喝了不少酒,桂花酒香醇温和,后劲却是极大的,看他样子已有七八份醉意,秦默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秦晋趁他还有几份清醒,带着他到院门口,点起了平安点挂上,再回来时,小人已满脑子浆糊,被姐姐抱在怀中直接送回了房。

安置好弟弟,秦晋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转过果然是妻子,便问道:“怎么进来了?”

“爹说这儿不用我们陪了,让我们去灯会呢。”

秦晋自然是愿意的,两人已很久没有单独一起出门了,刚要说话,又听好儿说道:“阿晋,那长命锁……。”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