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玲珑的女儿呀,真是和她的娘亲一样的漂亮呢。”晟芸看着唐琳,虽然只是很久以前的匆匆一面,但那个有着绝代姿容,却十分自信强势的女子,还是一直留在她的心头。
那和谒的笑容,诚心的赞美并没有让唐琳觉得高兴,反而让她觉得心疼,母女连心,可眼前的这位母亲,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亲女的异常。
入夜,房内灯火通明,窗外寒风刺骨,房内却温暖如春。
小炉内插着一支宁神烟,晟毓伏身在床边,亲手整理着被褥,内侧铺的是全新莲云蚕丝被,薄薄一床却暖和却不压身,自从有心避嫌后,两人同床而眠的次数寥寥无几,即使同塌也不曾同被,虽然常常睡时分铺,醒来共枕,但那别扭的人还是宁可自欺。
打点完毕,走到暖炉边,取铁钩拨了拨炭火,再次确认那正洗浴的人,回到房中不会感觉冷。
唐琳洗完澡,吩咐了伺候在外的小丫头重新准备热水,然后由着直接连通内室的侧门回到房中,进屋就闻到了那淡淡的檀香,抬眼,晟毓正坐在桌边看书。
缓缓从她身边走过,来到梳妆台前,坐到小圆凳上,取了早已摆放着的干净毛巾,轻轻擦着湿发。
晟毓手拿着书,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飘落到那忙着打理三千青丝的绝色佳人身上,满脑子都是适才擦身而过的惊鸿一瞥,如墨般漆黑闪亮的乌发甩在另一侧落在胸前,露出那一段如冰雕玉琢般的颈,水珠沿着发鬓,划过那段晶莹没入了锦丝里衣,这样的美景并不是她第一次见,但每每都引得她无法呼吸,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完全集中在手上那全然进不了心的黑字上,强压下走上前为她擦拭的欲望。
将湿发擦干,取了一边的玉梳,唐琳一边打理着那及腰的长发,一边透着铜透看着傻捧着书却不曾翻动一页的人,“在想什么?”
像是被人抓了现形一般,晟毓一阵心虚,故做无事的将手中的书放下,“没。”垂眸余光在桌面上轻轻一扫,“琳儿,初一拜完年,我就送你回去吧。”
停了手上动作,唐琳转过头,瞪她:“这么急着在我走?”
叹了口气,晟毓摇了摇头:“你这么聪明,怎会连这点也看不出?”只怕这年一过,少不得为家产之事费一番口舌,爹爹已经起了分家的念头,自己这身份尴尬,这些年也没少让他们拿了当作话柄,都是长辈她也不能顶撞,倒不如先行避开,回永州为将来早做准备。
听这话,唐琳忆起晚膳时所见所闻,那些夹枪带棒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窥视,还有那个和毓儿年少时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少年,那位母亲看儿子的亲昵,比之在院中看到的温柔,天差地别,虽然知道毓儿的身世,却从不曾想到亲生母女相见会是这般情景,难怪毓儿会有那么的疏离表情,只怕自己若是处在她的位子,也会想要逃避吧,可是,为什么她的眼中还写着惊恐呢?想到此处,心中实在困惑:“毓儿,你对你母亲……”话一出口,那人表情就僵了。
“怎……怎么?”强压下心中的不自在,晟毓看似随意的应着。
“你……怕她?”有些犹豫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没,怎会。”晟毓头一次对眼前这人竖起了高高的盾:“只是不太亲近,陌生罢了,水该准备的差不多了,你早点休息,我去洗漱。”不等她再开口,煞有介事的起身,快步向浴室走去。
果然……
将手中梳子放下,唐琳突然觉得这次不听娘亲的劝告执意追她到朔州是作对了,从小被她宠着,捧着,她总是包容爱护着自己,从不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弱态,可这次不同,从不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隐藏了那么多,心头又一次浮起了淡淡的痛。
走到床边,看着那在内侧铺放的新裤,气,这死心眼的人。
将两床被子调了个位,紧紧裹住身体。
“与其强逼着她承认对你的感情,倒不如多去了解她,懂她,看清她。”
还是娘亲说的对呢。
番外
无形的线
寒风瑟瑟,晋州军营,那五千铁骑军却十年如一日的操练着。
手持长枪,一身银甲的少将,骑跨在那全身黑亮无一杂毛的骏马上,冬日阳光照射在那笔直的身姿上,泛着淡淡光芒。
耳边充斥着震天的吼声,这是给敌人的威慑,亦是给百姓的安抚。
紧抿着唇,眼中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着,商睿的脸上刻着坚毅。
十九年前那场浩,大商最强的前锋营失损了过半的将士,杀场神勇的晋王丢失了心爱的长女,这就是一时松懈的代价,即使王爷亲自带着铁骑军踏平了蛮子的部落,还是无法得知才出生不久的小郡主是生是死。
这便是教训,从进入军中,穿上战袍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是提督家的大公子,他和眼前这些人一样,是时时准备着为国捐躯的战士。
操练完毕,商睿并没有回军帐休息,骑着马独自来到了离军营外不远的一处山坡。纵身下马,走到那块他常常独坐的石头前,伏身轻轻的扫去石上的薄雪,垫着披风坐下,从怀中小心取出那封出操前收到却还来不及看的信,小心的撕开封口,取出那薄薄几张还带着些他身上暖气的纸,细细的读着。
反复念了两遍,重又将信折好拿在手中,商睿淡淡了吐了口气,信和以往一样,话不多,却句句透着关爱,暖着人心,只是他想要的不是这如同姐姐对弟弟一般的爱护之词,他更想看到的是一个女子对她未婚夫婿的思念之情。
有些没落的起身,抬头望着南方。
第一次听到毓儿这两个字,他才四岁,印象却十分的深刻。
两岁大的琳儿头一次到他家中,那是他的表妹,长得肉乎乎却十分漂亮,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画里的童子一样,从没见到过这般可爱的小娃娃,有些好奇,想接近又有些害怕,犹豫好久,趁着大人们不住意,手指轻轻的戳了戳那白嫩嫩透着红,像桃子一样的小脸,可谁知指尖才碰到,她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引起了家长们的注意,商睿更是被吓的涨红了脸,两只手紧张的偷藏到了背后,喃喃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毓儿,毓儿,他听到她边哭边叫着,任大人们百般哄劝,却不肯停。
再哭就见不到毓儿了,久劝不住,姨姨蹲在她身前,一脸严肃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顿时哭闹声不见了,小鼻子不停的抽着,瘪着的小嘴写满了委屈,泪却硬生生的止住了。
“你这孩子,就只知道毓儿那丫头。”站在一旁的舅舅将她抱起宠爱的护在怀里,嘴里却忍不住嘟囔着。
好奇,那个叫毓儿的丫头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记在了心里。
见到真人却是在一年之后,爹爹调任,娘和他被送到了江南舅舅家暂住。
原来她叫晟毓,那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漂亮女孩,穿着杏色的长裙,她并是不是什么丫头,而是琳儿的表姐,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安安静静的站在厅堂中,规规矩矩的向长辈们行礼,就连笑也是斯斯文文,和他见过的堂姐并没有什么区别。
横看竖看,怎么也找不出有什么有特别的地方,能让那爱哭的小表妹收住泪。
“毓儿,毓儿”记忆深处的呼唤声响起,商睿抬头,看到了从内堂急急跑出的唐琳,似完全看不到他人一般,小人直直的跑到那女孩的身前,小手自觉的抓住的她的指,仰起小脸,讨好的笑着。
顺着琳儿的视线,他再次望向那个女孩,他眨了眨眼。
她笑了
不同了
自那以后,他总爱偷偷的站在不远处,悄悄的看着,她们俩人在一起时总手拉着手,琳儿爱跑,脚下却不稳当,毓儿总小心的跟着,护着,难得一两次疏忽大意了,小丫头摔着了,她总是紧张的扶起她,小心翼翼的为她察看,哄着劝着,用丝帕为琳儿擦去泪珠子,要哭闹的凶了,她还会在那小脸上亲上一口,每每这个时候,那个爱哭的小人就安静了。
随后,那暖暖柔柔的笑就会显现在毓儿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