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自己失了魂,琳儿跟着丢了魄,不哭不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两眼发直,紧跟着发烧,昏迷,叫不听,摇不醒。

姨将她抱到自己身边,像是没有生气的娃娃一般,闭着眼,一动不动。

握着那小小手,努力的凑到她耳边,用嘶哑的声音:琳儿,琳儿的叫着。

谁会想到,自己的呼唤比那仙丹灵药还管用。

看着她,睫毛颤动,缓缓睁眼。

那时才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不同。

恨呀,恨自己这女儿身。

踏着雪,缓缓的走到了那大厅外,晟毓收住了脚步,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听着那时不时传出的说笑声,心里硬是生出了怯意。

想回头,躲在自己的房里,不听不闻不问。

“小姐怎不进去?就等您了呢。”伺候忙碌的丫头看到呆站在屋外的晟毓,好心的出言提醒。

“嗯”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晟毓拖着步子,踏进了门。

抬眼,祖父,祖母早已端坐在那主位上,爹落坐于祖父身边,两人正说着什么,紧挨在爹边上的娘亲笑意盈盈的听着,侧目看到坐在祖母身边的那一大家子后,不免心中别扭了起来,多了几分厌烦。

毓琉璃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了女儿傻站着,宠爱的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心头寒意顿时去了几分,晟毓走上前去,恭敬的向祖父母问了安,赔了罪,又一一向长辈们打了呼唤,这才坐到娘亲身边。

人到齐了,菜也全都上桌了,虽说大户人家规矩多,可难得这一家老小全聚着,食不言这一套早早的就给丢了,只是一条,是这儿,开饭之后,公事免谈。

于是,本就没话好说的晟毓就更加的安静了。

大家边吃边聊,看似融洽,实则暗涌不断,原本,晟家产业由儿子继续谁也说不得什么,可偏偏,晟诺名义上是入赘女婿,不止如此,她膝下无子,女儿也是过继的,这么一来,家中姐姐姐夫们打起了主意。

晟芸这一房倒还好,晟毓虽然过继,却是她亲生女儿,弟弟将她识为继承人,她当然乐见其所,另两家可就不对了,明着暗着小动作不少,就指望着自己的儿子,能够争一争这庞大家产。

晟仁当年能够不动声色,将晟家并吞,又岂会是那看不透彻的主,且不说,他一直对晟诺心有愧疚,就以这孩子的能力手段,他就视她为不二继承人,有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儿先例,对那个后起的孙女自然也是看重,他可不会让那几个没出过力的女婿占这便宜,想要分一杯羹,先要拿出本事,只是有些事碍于世俗,他不方便开口,反正女儿压得住,他自然乐得清闲,继续装糊涂。

面对面的坐着两房人,气氛微妙而又尴尬,只是,面子上的事,不点破。

晟诺十年如一日,吃饭时,总爱亲手给妻子布菜,全然不将那些,入赘惧妻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四弟真是体贴,若你姐夫有你一半就好了。”晟苒开了口,这话虽看似羡慕,却是别有用心,只不过挑个头而已。

晟诺不经意的挑了挑眉,原以为这争产之事轮不到自己头上,谁知道还是躲不过,云淡风轻一笑:“姐夫,姐姐这话可是怪罪你呢。”打了个太极。

“只怕我是也没法子做得像四弟这么好呢。”傅矍语带双关的挡了回去。

毓琉璃扬眸,勾起嘴角笑的让人失魂,侧过头无限深情的看了丈夫一眼,“确实没有人能及得上她呢。”

晟毓低着头,隐去眼中的笑,这场面见多了听多了,对面那几个,哪儿是爹娘的对手,不知死活,再抬头,正对上那两个表哥并不善意的目光,想起儿时,他们在背后嘲笑自己是没有人要过继他人的赔钱货,眸心不由得冷了几分,她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更不会让爹娘失望。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晟苒又开口了:“许久不见毓儿,清减了不少。”

毓琉璃给女儿夹了菜,难得与对面的意见一致:“总不懂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口气透露的是浓浓的呵护。

也给娘亲夹了菜,无声的表达着谢意,晟毓自幼由毓琉璃一手带大,比起长年四处奔走在外的晟诺,母女之间的感情深厚许多。

“毓儿,明年也二十了吧。”总有人,那壶不开提那壶。

虽然早料到这火一定会烧到自己身上,就算从小就定了亲事,可年近二十未嫁,终难免落人口舌,何况还是有心之人。

“也该早些完了那婚事了,女儿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好。”果然说到了重点。

晟毓一言不发,对方是长辈,台面上也只能由着她说。

毓琉璃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这么能干的女儿,我怎么舍得让她早早的嫁了。”

“毓儿再能干,可终究是女儿家,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何必非要吃那份苦,早早嫁人,为夫家生儿育女才是女儿家该守的本份不是。”话音刚落,晟苒便被两道寒光刺了个通透。

怎会听不出那话中的含沙射影,璃儿不能有儿女,还要被外人嘲笑不能生养,这本就是晟诺心头一根永远拔除不掉的刺,就算是亲姐姐,也容不得她这么说,刚要开口,那柔荑却在桌下轻轻在自己腿上一按,侧过头,收到她眼中的信号,硬生生的将那怒气忍下了,坐在另一侧的晟毓,手在桌下也是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瞎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知根知底的晟白氏开了口,阻止女儿,回过头又对着毓琉璃慈爱一笑,安抚她的委曲。

“话是这么说,可当娘的总还是要操心的。”晟苒看了看儿子:“要说到这婚事,我家子卿也不小了呢,我也正为他的婚事犯愁呢。”

晟白氏听女儿转了话头,也没在意,自己的亲外孙总还是要关心的,“子卿可有中意的女子?”

晟苒笑答:“还真是有一个,说起来,还算是沾了亲的呢。”

“哦?是哪家的姑娘?”

“三月前,子卿去永州时,看到唐家那姑娘,可是心心念念的呢。”

“……”

入夜,晟诺闷闷的坐在床上,这顿饭吃的太过窝火。

毓琉璃脱了外衣,窝到她身边,素指轻点她的鼻尖:“何必去在意他们。”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委曲你了。”

“傻话。”毓琉璃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斜靠到她中,“他们哪儿伤得到我,倒是我们女儿,只怕是气得不轻。”女儿当时身上散发的那寒气,连她这个当娘的,都受不住。

“那孩子,心思太重,只怕要伤了琳儿”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女儿的纠结。

“她这性子,怎么就十成十的像你呢?”毓琉璃语带报怨,想到往事,又忍不住狠狠咬她一口。

晟诺被她咬的无怨无悔,拥着她的手臂却是越收越紧:“真想告诉她,我们的事。”实在不想女儿和自己一样,犯那伤人伤已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