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也是个好心人,看出眼前这人眼中的为难,“空房是没了,要不你晚上去军帐和我们挤挤,总算有个睡觉的地方。”

明白对方的好意,秦晋心中感激,“大哥好意先谢了,可我还带着女眷和孩子,没别的法子了吗?只要有一个暖和点的地方就行。”

士兵看他是个老实人,也明白带着家眷的难处,抓了抓头想了片刻,翻了翻手上的册子心下有了主意,压低了声音:“你去二层西边最后那几间问问,住那儿的是个女主子,看样子也心善,你试试能不能打个商量,让你家眷去挤挤,不过话说在前头,要人家不肯,你也别缠着,惹恼了人,给我添麻烦。”

秦晋一听这话懂他意思,立即点了点头,正准备过去,却听那士兵又叮嘱:“别弄错了,住东边的客人你可别去打扰,那里的客人可不是好得罪的主。”

“嗯,多谢大哥。”心急的人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的向二层走去。

“阿晋!怎么是你?”随同小姐一同去朔州的谢掌柜开门看到秦晋,不免有点意外。

“掌柜!”乍见开门的是熟人,秦晋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了掌柜,心中希望又大了几分,忙打了招呼,急着将前因后果说了。

明白了缘由,谢掌柜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放心,小姐心善,跟我来。”说着就带着他向另一间房走去。

赶了一天的路,晟毓有些累,坐在桌边想着心事,突然听到了敲门声皱了皱眉,才将秀儿打发了,这会又是谁来打扰,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开了门。

“有什么事?”望着门外站着的两人,晟毓不明所以的看着谢掌柜,也注意到了站在他身边容貌清秀的男子。

“小姐,这是阿晋”掌柜简单的将秦晋的身份做了介绍,而后推了推秦晋,示意他自己将事由向小姐说明。

秦晋暗自打量晟毓,她在毓家做工三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只闻其名的当家人,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总以为一个女人要在这男人的地盘上站稳,必然十分的强势,却没想到,眼前这女子清秀优雅,全无猜想中的傲气和霸道,反而透着几份亲和,从容。

谢掌柜看这傻小子不出声,肘子又轻轻一推。

收了心思,秦晋想了想,刚才从掌柜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小姐和随行的丫头各住一间房,心中有了主意,只要能求得小姐答应,让好儿与随行的丫头挤一晚,自己在马车上忍一晚这事便能解决了,于是不再犹豫把想法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只要让她们晚上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望着晟毓眼里满是期许。

晟毓边听他说,边思量着,出门在外难免会遇上些想不到的麻烦事,这人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再看他目光恳切,想来是及为重视家人的,她自幼被教导与人为善,更明白一个好当家要懂得体恤下属,不仅要立威更要施恩的道理,她也不忍心让他们一家分开,爽快答应了,并当场叫来了秀儿,吩咐她重新收拾搬来与自己同住,好腾出空房给秦晋一家人。

秦晋万万没料到,小姐竟肯委屈自己,让出一整间房给她,不由得感激万分,忙连连道谢。

“快去把家人接来吧,想来也等久了。”

秦晋这才忆起好儿母女还在车上,再次谢了小姐,匆匆的离去。

秀儿听了小姐吩咐,将房腾出,重又将带来的包袱拿了回来,晟毓由着她收拾打理,走出房,站在走廊中,看着人来人往,心中却生了几许孤寂。

低下头,赶巧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秦晋,见他十分小心的搀扶着一名怀抱婴儿的女子慢慢走了进来,想来这身边人就是他的妻子了。

心头有些好奇,远远看着他们,那站在柜前的士兵见两人进来,招呼了一声,秦晋小心翼翼的将妻子扶到一边长凳边,直到她坐下了,这才跑到了过去,想来是要他们登记姓名,果然士兵将笔册递了过去,笑呵呵的又说了什么,秦晋突然转过了头,回望了妻子一眼,依稀能看到他脸上的笑,顿了片刻才转回头开始提笔,虽看不到那女子的表情,但直觉的晟毓觉得刚才她脸上一定也挂着与秦晋相同的表情。

待他写完了,士兵将笔册收了回去,又说了几句,秦晋点了点头,重又走回到妻子身旁,弯腰像是要扶她起来,却见那女子并没有顺势起身,而是抽出手,将他鬓角落出的一缕乱发重又勾到耳后,这本是夫妻在房中的亲昵举动,那女子却做的十分自然。

心头动了动,有些暖,晟毓抿着嘴继续观望,秦晋小心的把妻子扶起,配合着她的脚步,缓缓的走到楼梯口停下了下来,似嘱咐什么,等女子抬头给了一个笑,这才动身。

两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乎非常的小心,而那明显异于常人的步态,引得晟毓越发的好奇,不知不觉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目光随着两人,向下移了几寸,只见那女子脚上穿着一双十分怪异的鞋,虽然像是双靴子,却比靴子更大更厚,也正是这个原因,走在那窄小的楼梯上显得艰难无比,脑海中的一根弦接上了。

她的腿脚不便。

秦晋半拥着妻子,双眼紧紧盯着楼梯,嘴微微动着,似是数着步子,不知为何,晟毓竟也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默数了起来,一步,两步……直到两人待踏上了最后一节楼梯,心头的那口气才算是松下。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惊觉失态,晟毓小退了一步,没想到自己的思绪竟被这对陌生的小夫妻全然吸引了,暗自一笑,抬头,却又一次失神了。

她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但这片刻的恍惚并不是因为那女子不输唐琳的相貌,而是这两人之间,那浓浓的毫不掩饰足以让人产生妒忌的幸福。

很恍眼呢

第 32 章

子夜时分,房内能够听到的只有那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晟毓睡意全无的睁着眼,侧过头,看着早已沉浸在梦香之中的小丫头,自幼就跟着伺候自己的大丫头流云在去年嫁了,现在已经六七个月的身孕,没法子再随行便荐了这个才满十四岁的小妮子同行,这丫头年纪虽然小,手脚却十分的灵俐,唯一的缺点就是胆子小了些,也正是如此,她这个堂堂毓家大小姐,反倒睡在了床的外侧。

突然,脑海中又显现出了那人的脸,打小她就爱和自己挤一张床睡一个被窝,年纪大了也还是时不时变着法的找各种借口在她这儿留宿,爬上床钻进被,却从不肯睡在外侧,分明是胆小怕鬼,却死不承认。

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却少了记忆中的味道,那人自幼身上就有着一股淡淡奶香,儿时抱着她,嗅着那味不需几下就会舒服的睡去,及长了,那香气却是害她燥热难耐夜不成眠的根源。而那祸害毫不察觉自己的罪过,还总爱像猫儿一般往自己怀里又钻又蹭。

脑海突然一闪,嘴角无力的一笑,是故意的吧,某根断了的弦,突然在此刻接上了,从不曾看清的事竟一下子明白了。

无奈叹了口气,思绪散乱的飘着,她现在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呢?只怕她是气得无法入眠吧,自打琳儿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失信,违背承诺,只怕过完年,回到永州又要花大把的时间精力去哄她。

猛然转念,瞒着她提前出门,不就是为了想断掉这份念想吗?怎么又倒退回去了,总是这样,明明下了决心,却又忘记初衷,不能再这般了,一边想着要戒了这情,一边又做着那些暧昧的事,要让她断情就该逼着自己狠心,只有这样才不会误她终身。

胸口钝痛,舌尖尝到了腥味,晟毓这才察觉到了痛,唇早已被咬破出血,自己却全然不知。

指摸了摸那伤处,咬唇是自己的个坏习惯,每回被她看到,总少不了嘲笑。

只有傻子才会咬自己呢

虽是这么说,可那眼中的怜惜却是清楚明白。

她却不知道,在她面前咬是故意的,贪的便是她的那份不舍。

伸手捂住额头,绕来绕去,这心还是绕在她身上。

放不下,弃不掉。

翻了个身,晟毓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上外衣,披上大氅,推开了门,这屋子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走出房,没了火炉,走廊有些凉,不知从何处吹进来的风反倒让人觉得舒爽,那郁结于心的烦闷似乎也淡了不少。

晟毓站在廊内,手撑着廊边木栏,享受夜的宁静,却听到了楼下大厅内传来的脚步声。

寻着声,视线越过木栏,看到一个黑影慢慢向楼上走来。

下意识的小退了一步,待看到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意外,竟然是秦晋。

婴儿对周围环境敏感,夜里素来不太吵闹的雪儿,今夜却格外的不安省,尿布未湿,也不像是饿了,好儿怎么哄也无用,偏偏秦晋一抱,就不出声,好容易睡着,一放到床上就惊醒继续哭闹,当娘不容易,秦晋只能继续将她抱在怀中,可在房中来回踱步,好儿势必也无法入睡,思来想去,她决定把孩子抱出房,让妻子得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