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冥臣还没死,不要自己吓自己,聂净云告诉自己。
做了心理暗示之后,颤抖的手指好了一些,他想起病人是需要鼓励的,便拉过聂冥臣的手指包裹进掌心缓缓摩挲起来,想要用这种方式令昏迷之中的聂冥臣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
他开始说话,想用声音唤醒病床上的人,尽管声音里都是哭腔。
“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跟我保证说不会受伤吗?”
“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聂净云说着就绷不住眼泪,小声哭泣,声音渐渐嘶哑。
“说了进黑帮不好,你就是固执,他们都盼着你死,我不允许你死。”
“听到没有,给我醒过来。”
他只能这样祈祷着,在这种死一样渺茫的寂静里。
惶惶不安的心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了许多,最坏的情况都不受控制地预想到了,就算变成植物人,拼死拼活他也要养着聂冥臣。
过了不知多久,眼角余光瞥见聂冥臣的手指轻动了几下,聂净云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握紧了那只手,又哭又笑,感谢死神放归了聂冥臣。
他急切地呼喊着,迫切看到聂冥臣挣开眼睛看一看他,“阿臣,阿臣,快点醒过来。”
他一声声呼唤,聂冥臣逐渐睁开了眼睛,侧过头望过来,那双眼睛里仿若盛着浩大的星海,氧气罩底下传来微弱的声音,“爸爸,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
他反过来抓住聂净云的手,“一片黑暗中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我追寻着这道声音走到亮光里,然后就醒了过来。”
聂冥臣似乎总是知道怎么令他心脏酸软,眼眶里又渗出水光。但他克制住了,之前脸上的泪水干了,黏糊糊的感觉十分难受,他侧过头去在脸上随意擦了擦。
沉默了一会,聂净云道:“你都这样了,我能不回来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吗?”
“那爸爸可以不走了吗?”聂冥臣如今的脸色不需要装可怜也十分可怜,他虚弱的声音令这种可怜表现得更加显着。
“除非,你不再碰我。”看出他眼底的期待,聂净云松口提了个条件。
他其实仍旧放不下心来,离开也依旧挂着心,倒不如就留几天吧。
“行,我同意。”没想到聂冥臣竟然这么迅速就同意了,惹得聂净云心中有些惊讶,也许走了一趟鬼门关,便转性了?
反正目的达到了,以聂冥臣如今的身体状况也干不了什么,他开始承担起照顾聂冥臣的责任。
待医生检查过一番之后,聂冥臣被宣布脱离危险期,聂净云跟着医生出去了解情况。
“医生,他的枪伤是怎么回事?”
医生摇了腰头,“有一颗子弹的位置尤其凶险,打在了靠近心脏的位置,新伤伤添上旧伤,刚送进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抢救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出了手术室,还好他靠着足够强的求生意志现在醒了。”
聂净云敏锐抓住了话里一处地方问道:“怎么还有旧伤?”
医生回答道:“三个月前肩上中了枪,没休息几天就出院了,他很忙,后来伤口崩开又缝合,枪伤就一直没好。”
心脏宛若被扎了一刀,里面流淌出酸涩的苦汁,他不禁埋怨聂冥臣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次可是关乎到性命的事,你作为家属得好好劝劝他,好好休养,否则落下病根,将来少不得后悔。”
望着医生离去,聂净云摆正了脸色打开门进去,迎上聂冥臣一瞬不曾错开的视线,他顿了一下,镇定自若地走回去坐下,“受了伤还几次搞得伤口崩裂,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爸爸提出的条件里面只有不能碰这一项,又没说不能看,聂冥臣毫不掩饰自己贴在聂净云身上的目光,闻言道:“答应了爸爸的事情没有做到,我认罚。”
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此时变得好似乖小孩一般的聂冥臣,聂净云道:“我能罚你什么?如今我说的话还管用?”
“爸爸说的话当然管用,”聂冥臣立即肯定道,转而声音又低了几度,“我就怕爸爸……不要我了。”
聂净云心说要不是你太过分,我也不至于离开,但现在他也不想对一个病人提这种事,他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没有接过这句话。
“先前的就算了,接下来好好养伤,别又裂开了。”
“爸爸在会在身边照顾我吧?”
“……嗯。”
聂净云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督促聂冥臣休息,那目光就好似担心他一闭上眼睛聂净云就不见了一般。眼看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聂净云冷着脸道:“我不会走,快睡。”
“爸爸,你答应的,别离开我。”聂冥臣依依不舍地闭上眼。
聂冥臣这一觉睡得很沉,聂净云离开之后,他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接近中午时候才醒过来。
一眼就捕捉到了聂净云忙碌的身影,他安心了许多。见着他醒了,聂净云便把营养粥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才拿出来。
将他的床摇到一个合适的高度,聂净云将一勺温度合适的粥送到他嘴边,他垂眼看了一下,张嘴。
一个喂粥,一个喝粥,位置比起在白色小楼之时颠倒了过来,没有人说话,倒是显得氛围不错。
早上时候聂净云回了一趟家去拿东西,正好撞上了邻居家的女儿萧镜晚,她见到久未见面的聂净云非常开心地打了个招呼,“聂叔叔,这么久没见到你,你终于有空回来一趟了。”
聂净云有些失神,与萧镜晚见面的时间好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其实不过是半年左右的时间而已,他向着她微笑了一下。
聊了一会儿,萧镜晚就已经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事,说她准备高考了,每天都埋在一堆卷子里面做题、纠错题,好累,又说到了聂冥臣在他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都住在这边,常常能够见到聂冥臣的身影。
萧镜晚道:“听聂冥臣说,聂叔叔你被临时调到了别的地方工作,这次在这边待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这谎话编得好,他消失了都没人知道,聂净云道:“我也不清楚,等公司指示下来吧。”
打开久违的大门,房间里的状态与离开之时并无太大区别,因为还有另一个主人的居住,所以卫生环境并不糟糕。
只是聂净云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桌面上多了一个烟灰缸,由于那个人没来得及倒垃圾,旁边的垃圾桶里绝大部分都是烟蒂,一看这数量就知道那人的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