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秀荷本就是山下人,她知道这些流言既然生出来了,便不会止歇,不若换个方式,让天下人都知晓那流言的荒谬。
她一女七男,以平凡姿容让无数男人倾心。高傲的男人们不会当真,只觉此乃天马行空的胡诌之物,嗤之以鼻,甚至不会将其与她的虎凤寨联想起来。
而看过此书的女人们没了从前对她的惧怕,在面对她的救济时,甚至忍不住问:“俺们去了虎凤寨,能不能也……?”
至于那些过分的描写,杨秀荷看过,只觉好笑。
“还不够格呢,”她对旁人道:“我要玩他们,可没这么斯文。再多加些,我爱看。”
于是那些书便在私下流传开来,竟流传到了京中去,让太子妃都瞧见了。
杨秀荷喝过酒,笑了笑:“太子妃若喜欢,改日我送几个美男给你,你便知晓有些事的滋味儿,当真妙极。”
她一瞧那太子冷冰冰的模样,啧,哪懂讨好女人?
裴彧脸色沉得厉害,刚要开口,就被明蕴之晃了晃手臂。
她温声道:“殿下,谈正事吧。”
“可你……”
裴彧眸色低敛,他仍记得前世她得知杨秀荷死后,那恐惧无处发泄的模样。
“殿下,其实我早已没那么害怕了。”
明蕴之看向裴彧:“倘若我什么都不知,那杨大当家在我心里,永远都会是一个难以越过的高山,它永远都会在那里遮蔽着天日。但殿下曾与我说过青州之事,我亦从各种事情中知晓了杨大当家的面冷心热,侠义之心,自然不会将她再当作洪水猛兽。”
害怕自然是有的,杨秀荷是个危险的人物,身手极高,不按常理出牌。方才猝不及防又遇见她狠辣出刀,便是换旁人坐到她现在的位置,也会紧张和害怕。生死之仇在或许会被牵连的万千百姓面前,她愿意与她对坐面谈。
她不知裴彧为何会将此事看得如此严重,心中却不由得因着他的态度,感到了几分安心。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在意她的情绪。
那她也不能因为自己,而给裴彧的正事拖后腿:“她若还要动手,不是还有殿下在么?”
裴彧听她如此开口,眸色渐缓,轻落在她似雪的眉眼。
“杨大当家,去年秋日永安渠上无故失踪的那批火器,可是在你们虎凤寨手上?”
杨秀荷抬眼,眸光锋利:“你知道?”
她倏而从袖中抽出短剑,指向他:“我当时便疑心那火器的来源,自永安渠上一路畅通,若非太子的命令,还有谁能这么畅通无阻?你今日还敢提及此事,是觉得我一人在此,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了是不是?”
“如若孤说,那批火器不是东宫的呢?”
裴彧淡声道。
“怎会不是你的?莫要狡辩!”
杨秀荷怒声:“永安渠修建得最快,于此同时,青州沿海的倭寇忽地频频侵扰,你敢说此事与你永安渠无关?”
“杨大当家此言未免有失偏颇,”明蕴之仰首道:“修渠与修路同理,朝廷修路是为着便利百姓,沟通商贸,却也拦不了有些人在路上杀人逃窜,运送私物。甚至杨大当家,也做过带人拦路发财之事吧?修路修渠于民生而言足有百利,不能因着恶人造就的一害,便不让人修渠了。”
“你自然是为他辩解的。”
杨秀荷看向明蕴之,“那批火器,本就是你们明家人所造!”
她不杀无辜之人,那日将明蕴之逼至绝路,除却她是太子妃外,更因为她知晓,明蕴之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明家人的血!
明蕴之忽然抬眸,呼吸凝滞。
“你们蛇鼠一窝,是我忘性太大,忘了你们的真面目,妄想跟你们谈生意。今日,你若是来索要这批火器的,我看这什么鬼交易,就算了吧!”
她扔下短剑,便要抽身。
那批火器数目不小,她绝不会松手,让其再流入倭寇之手,害她青州百姓。
夏松拦住了她。
明蕴之还沉浸在她方才的话语里,没能明白她的意思,见裴彧面具下的眼眸仍旧淡然,心中一跳。
“……她说的,可是真的?”
裴彧静静地握着她的指尖,道:“我也是前阵子才查清此事。”
杨秀荷嗤笑:“怎么,明家的事,明家的小娘子不知晓?”
明蕴之迟缓地眨动着眼睫,“我……不知。”
杨秀荷将短剑深深扎进桌中,寒声道:“冲你方才那番话,你既如此说了,那我便信你不知。我告诉你,那些火器、武器的精铁、硝石,全部出自益州。走你明家的门路,过长江送去扬州,又从扬州走永安渠,北上送来青州。可能明白?”
永安渠修建之后,原应走足足两月的山路,改行水路只需十日,快得何止半点?
明家与东宫是姻亲,永安渠又是裴彧主张修建,她疑心太子,实在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你所说可有证据?”
明蕴之心口有些发堵,少有地惊慌起来:“杨大当家既早知此事,为何不告知官府,揭发此事……”
“哈!官府,”杨秀荷讥讽着摇头:“太子妃当上等人当久了,果然天真,我等是匪,告知官府有何用?你猜在你益州、扬州、青州,甚至是京城那么多人官官相护的势力下,我们小小一个山寨能做什么?”
他们不想让青州沦为倭寇的地界,只能尽力保护着百姓的安宁,更多的,他们也没法儿再插手了。
明蕴之蓦地想到前些时日,裴彧曾与她说过,让綦莫去杀了韩度。
她兄长的心腹。
所以当时,裴彧就已经知晓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