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子,又嫁进皇家嫁得早,早到几位皇子还没封王就入了宫。那时她和肃王住在宫中,自然比几个弟妹看得更明白。
她们这皇家,难伺候的不止太后,还有一个皇后娘娘。
皇后亦有子,表面上大度体贴,是个良善的嫡母。可她看得清清楚楚,人家是想着让太子康王斗法,让齐王当那只黄雀。
焉知她们这只不被人放在眼中的蛇,也想一口吞掉那黄雀?
肃王妃转了个身,拧了丈夫一把:“我做事,你就别管了。往后你好好照看着钧儿读书,不管怎样,我不会委屈了钧儿的。”
她脑中转了许多事,想起裴琦生辰时太子妃亲手做的兔子,和自家儿子生辰时东宫送来的一块砚台。?*? 哪怕砚台贵重,也不及布兔子费神。
“明日我进宫一趟,”她打定了主意:“今儿我瞧太子与太子妃,好似说了不少话,这关系怎的比从前还……”
话没说完,耳边便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肃王早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睡着了。肃王妃气得瞪他一眼,抢过被子睡下了。
第46章 拍开裴彧作乱的手。
第46章
肃王妃一早就带着世子裴钧进了宫。
进宫后, 首先去了太后娘娘的慈安宫。不论庄太后现今是否还有意识,她都得将姿态做足,尽心侍奉。等裴钧规规矩矩地叩首请老祖宗安后, 又带着他去了长秋宫。
每每入宫都有这一遭, 肃王妃守礼, 自来不会在礼数上让人抓住话柄。平日里陈皇后也不会太留着人,但不知今日因何, 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茶水上了两次, 仍旧没放人。
似乎是看出肃王妃的暗自焦急,陈皇后道:“老大媳妇, 昨夜没歇好?”
“让母后见笑了,”肃王妃扯出一抹笑来:“钧儿近来长高了许多,从前的旧衣都穿不下了, 儿臣夜里做针线忘了时辰。”
陈皇后啜了口茶:“针线这等让绣娘来做就是。你是王妃, 何必如此劳累。”
她姿态清闲,瞥了肃王妃一眼:“也罢,算是你一片慈母之心。”
肃王妃勉强笑了笑。
她听出了皇后话中的轻蔑,无非是觉得她小门小户出身, 整日里做的那些事上不了台面罢了。
肃王妃心里清楚,满宫上下哪怕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娘家或许都比她家更强势些。有些人一口一个王妃叫得亲热, 实际上从未将她放进眼中。
她如此便罢了, 但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也被人私下奚落、轻视。
肃王妃站起身来, 笑道:“天凉,母后多注意些身子。儿臣先告退了。”
“本宫听闻钧儿最近读书勤勉得很, 前日,陛下还同本宫夸过钧儿。”
陈皇后放下茶杯,并未让她退下,半含着笑意看向她。
“是……钧儿懂事,没怎么让儿臣操心。钧儿,快谢过皇祖母。”
肃王妃笑容勉强起来,只能故作镇定,让裴钧行礼。
陈皇后:“钧儿是懂事,胜过天底下多少顽童了。不说旁的,就说本宫娘家那侄孙,吵着闹着不爱读书写字,硬生生逼得爹娘换了好些个先生。他爹娘没了法子,只得进宫求本宫帮忙牵线,指一个好先生去。”
肃王妃牵着裴钧的手越来越紧,渐渐生了些汗。
“本宫托人好容易寻着个不错的先生,可惜啊,那先生严词拒绝了本宫。后来兜兜转转……哎?钧儿的先生,是不是也姓秦?”
陈皇后慢悠悠说完,肃王妃已经跪在了地上,垂首道:
“秦先生有才学,为人自傲,教书有些不按常理来,陈家哥儿聪慧,秦先生应是觉得会耽误了他。钧儿虽勤勉,但生性愚钝,需得人想着法子提点,才能领悟一二……”
陈皇后笑开,“哎哟,瞧你惶恐的,快起来快起来。”
宫女扶着肃王妃起身,裴钧的小脸崩得紧紧的,牵着母亲的手,目光坚毅。
陈皇后笑罢,叹了口气道:“几个儿媳里,你是最懂礼守规矩的,本宫和你聊聊家常,闲话而已,何必动不动就跪下?传出去,别让人误以为是本宫苛待了你。”
肃王妃垂首:“不敢,母后待儿臣宽厚,待钧儿也慈爱,儿臣与王爷都记挂着母后的好。”
陈皇后笑着摆摆手:“有你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
肃王妃离开长秋宫,面容一沉。
从前帮着陈皇后做了多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有多少针对东宫,又有多少针对丽妃和康王府,她自己都数不清。
她牵着裴钧的手越发用力,裴钧吃痛,但懂事地没挣开,只敢悄声道:“母妃,皇祖母是不是……想让秦先生去陈府教书?”
他很喜欢秦先生,不想让他走。
“不是,”肃王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将手松开,安抚儿子道:“皇祖母与母妃聊家常呢,钧儿安心跟着秦先生读书便是,母妃不会让秦先生走的。”
她帮她做了那么多事,现如今她还想叫她自觉让出孩儿的先生……
做梦!
耽误了时辰,等肃王妃带着裴钧去往东宫的时候,正好碰上刚刚入宫的康王妃与裴琦。
康王妃本就生得艳,穿着件大红的蜀锦长裙,牵着个福娃娃似的女儿,瞧着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对母女,格外喜气。
相比之下,在慈安宫和长秋宫又坐又跪,耗费了一个时辰的肃王妃母子,便显得尤为疲惫。
肃王妃看着自己身上老气横秋的衣裳,心底发涩。
两个孩子不懂什么,遇到了开开心心打着招呼,手牵着手往东宫去。
康王妃敷衍地尽了礼数,问道:“大嫂也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