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都知道嘛。”陆长青垂下眼。

面前是他们穿云破雾，世界上或许只有他们能看懂。陆长青会记得那瞬间自己完全失控的心跳，他平生第一次将节奏甚至生命都交到一个人手里，不管不顾地纵身一跃。这是豪赌，他选择孤注一掷，而胡胜遇让他安然无恙。

就算断了胳膊，他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失败的选择。

这正是陆长青一直在渴望的。

“把我拉出去。”他望着胡胜遇，压低了声音。

“什么拉出去？”

陆长青二话不说抓住了他的手。“我不要你陪我到山顶看星星看月亮什么的，那些东西很美，但其实和令人绝望的生活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他说，“我不需要你带我去任何我没去过的地方。如果你想，你就画下来，我愿意一直坐在旁边看。”

“那你需要我，需要我做什么？”胡胜遇眨着眼，他总觉得自己又要从三五千米往下跳了，“我拉你出去。”

“那你走进来。”

“走进哪里？”

“我无聊的人生。”陆长青说。

他记得许多年前六年前？他拿着那笔称得上巨款的流动资金，放弃了去波士顿，对刚刚遭遇重创的临近智创和李清明下了注。说不担忧是不可能的，他那时候给未尝有交集的“狗大师”胡胜遇发消息，说自己想跑也不知道想跑去哪里。

“那时候你说了些话。”陆长青按着自己的手指，“怎么说呢，没有影响我的选择，但让我这么些年活得轻松了很多。”

“我好像还记得。”胡胜遇笑起来，“我从来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遇到困难就假装自己一无所有吧，简单地一个人活着，想想下一顿吃什么，去江边吹风溜达。第二天一觉醒来，会有无数的事等着你解决，来不及寻死和难过。”

而他对陆长青说的话不止这一句。

“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我难以想象你的压力。”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如果有帮到你，那真的很好。”

“其实我刚刚看到这幅画，第一反应是害怕。”陆长青终于开始道，“那个能明白我的老朋友和你重合了。可能是条件反射，我不敢在心理上依赖你这样一个具体的人，而我又对你承担着某种责任。我怕一个出口就这么被堵死了。”

他顿了顿，道：“后来一想，其实所有出口都是被我自己堵死的。”

习惯于主动地回避、分析、争抢，自然也会自觉地去解决那些令他不安的缝隙。

“我现在愿意试试。”他说，“这会我不堵了。”

胡胜遇还没反应过来，陆长青自然地往他肩头一靠，无比放松地长喟了一声。他一时失神，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白松香，才望到身侧人似是濡湿的眼睫。

“那个猫头鹰，”陆长青轻声道，“是我？”

“那不然呢。”

胡胜遇轻声道，耳朵有点红。

他滞后的情书都被人看光了。

第61章 混沌状态

临近智创的股东会，按时正常召开。

奚雪将材料整理好，抬眼看向长桌末那略显突兀的空位。她就算碰上发热期也能靠打药上班的上司今天没来，让这场股东大会略显瑕疵还好公司章程当时没做什么特殊规定。她看着自己发出的几条消息全部已读，而陆长青并未第一时间回复，那种沉默让她实在不安。

那些人，还在继续讨论他的去留吗？

正想着，技术部的自门外鱼贯而入。他们都是创始成员，或多或少持股，来开会并不稀奇；而奚雪总觉得他们已经在门外边自己开了个小会。她退了两步，小声说着抱歉，朝门外走去，差点撞上一个人。

她愣了愣，抬眼，看到了陆椿。

陆椿却没有着急进来。她站得笔挺，着大托特，侧身将奚雪让了出去，又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门。

“您……”

奚雪试探着开口。

“我在寥廓找了个实习，跟着一块来了。这我哥不太知情主要是因为他也没多问。”陆椿低下眼，“我上个礼拜在燕平，昨天才回来。我哥为什么不在？”

“您为什么去寥廓？”

陆椿闻言，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那神色和她哥如出一辙。“我是学航空法的，寥廓是最具规模的航空器投资公司之一，我哥喊唐君珩一声大哥，那也是我的大哥。”她道，“你跟他干了这么久，他和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吗？”

这alpha的长相相当有攻击性，或者说，和陆长青间有种一脉相承的凌厉和刻薄。奚雪回想起自己几次下班后接到陆长青的电话，零零碎碎地拼凑起了一个事实这兄妹俩有一个精神病间歇性发作的妈，和一个隐形的爸。

“说不定我以后能留在江平工作，多照顾家里。”

“啊？”

陆椿颇异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惊讶十分不解。奚雪自知失言，定了定神，却想起陆长青曾和自己聊起这九头牛都拽不回来的妹妹。

之前不是说一直想留在国外吗。

“他承担得太多，我不想他继续这样。”陆椿道。

她回过眼来，看向奚雪，神情终于松动了些。面前的女生比她年长，却好像怕她一样，采取着双手抱胸这种防御性姿势，好像随时准备着顾左右而言他。

“喂，姐姐，”她向奚雪走了一步，低下身，“我哥，是和他那两个老朋友闹矛盾了吗？”

“陆长青，你在哪儿？”

周末举着电话，在陆长青家门口来回踱步。

近两百公里外，陆长青有些乏力地点开免提，举着水杯就开始喝。“我在临安，奚雪没说？”他哑声道，“你们要认可线上参会的话，我就挂机，但这不太严肃。我也不能开视频，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