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陆长青的助理将手挡在门侧，示意胡胜遇先出去，然后道：“先生，陆总让你直接去他办公室等，门没有锁，你自便。”

她一步都没踏出电梯，直接按了关门键。

这也有点奇怪吧。

胡胜遇走了两步这一层都是独立办公室，且没什么人，可能是因为临近智创的核心人物们都出去开会了。他先看到了“执行董事”的标牌，紧挨着它的是总裁办公室，那门果然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

是不是不太安全啊......

万一有什么商业机密被盗了怎么办？

“总不能赖我吧。”

胡胜遇自言自语。

他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仪容，抱着必死的信念推门走了进去，然后乖乖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待下一个推门而入的人。

*

“你笑什么？”李清明问。

“没什么。”陆长青说。他随手退出了监控软件，往转椅上一靠，看着眼前的一叠计划书和草拟意向合同发呆。

这是临近智创在九州塔开工的第一天。这个会议室在四十五层，从落地窗看出去，能一直看到江浦对面色彩斑斓的老城区。

讲ppt的同事上完厕所就回来了，屏幕上再次出现“羲和X318”的模型图片这是一款可载人和自主飞行器，与临近空间飞行器不同，它的飞行高度在三千米到五千米之间，是真正意义上的低空民用飞行器。

“这次和中新科技合作的项目，主要亮点在于中新世界一流的飞行器装备制造技术，和我司的导航及人工智能风险识别系统。”

陆长青凝神听着，在平板上勾画。会议室的门忽被推开，他的助理奚雪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胡胜遇来了。”

陆长青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这人，

“让他坐一会。”他低声道，“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好在同事们都没注意他，他暗暗松了口气，胳膊肘却被李清明撞了一下。台上做展示的那位开始讲数据分析结果，陆长青便允许自己走一会儿神，给李清明发消息道：“干嘛？”

李清明神情严肃地看着那些slides，消息却在下一秒发了过来：“不是，你来真的？”

“你三十五岁还没急，我确实不应该那么急。”陆长青好整以暇地打字，“这不是为了让我妈放心嘛，我也身不由己啊。”

他一想到刘素月那略带惊讶、十分抓狂却又无的放矢的表情，就想得逞地大笑。

计划是这样的，陆长青打算无论如何先稳住胡胜遇，连哄带骗，把他往家里带一次刘女士先前给他塞人，无非是看准他绝不会答应，好再喋喋不休地找话说。那现在他如此配合，请问她又当如何应对？

不是你催我结婚的吗？我照做了，为什么还不高兴？这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吧？

如果刘女士能在此番幡然醒悟、和他从此正常沟通，那在朋友面前丢的脸就不算白丢，之后也再不用随时准备应付夺命连环call。

当然，他还是有点奢求。

如果刘女士确实能认同他就好了。

“还记得咱们上大学的时候打游戏，就喜欢用那个修仙的角色吗？那可是御剑飞行啊。”魏钟翔在长桌前头欠了欠身，朝陆长青他们看过来，“没想到有一天，咱们要自己铸这把剑了。”

大家一并笑起来。

陆长青眨了眨眼，将手中平板放下，让做展示的同事将ppt倒回到项目进度规划那一页。李清明比较在乎这个，开始一项一项地严谨拷打，陆长青便瞅准了一个无人说话的空隙，将手抬了抬道：“那下面还有什么重要的……议程吗？”

“非技术团队的可以撤了。”魏钟翔点头道。

临走时李清明又轻轻踹了他脚脖子一下。陆长青看他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颇揶揄地一耸肩，提溜着平板出去了。

非技术岗的人里，只有他的办公室在临近智创占地的最高一层，所以上行的电梯里并没有旁的目光。他习惯性地瞥了眼监控探头的位置，打开了那个连接自己办公室监控的软件，点开实时画面。

这画面和他第一次点开时一样，像静止的图片。

那个高大漂亮的家伙还是坐在那张略显狭小的单人沙发上，微微向后仰着身，双手交叠着放在腹前，似乎是睡着了。监控的画质太清晰，能拍出他睫毛微微颤着，好像在做一个有些混乱的梦。

注视着他，一个画面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陆长青脑海中。

当时他十七岁，家里养了一只小狗，就放在院子里。他在正对小窝的位置装了一个监控，就算离家很远，也能通过摄像头看小狗的一举一动，还能隔空喊话。后来狗死了，那监控就也废弃了。

以后可以再装上。

这念头叫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就在那时，电梯门打开，他应声走了出去，将平板交给了在旁边等候的助理。在本来满是空气清新剂的廊道里，他问到了一丝陌生而刺鼻的气味。

那是一个年轻alpha的信息素。

*

上午没能睡到11点的胡胜遇在沙发里一坐，眼皮就开始打架。等到耳旁响起并不清楚的脚步声时一切都晚了，他从浅眠中惊醒，在意识夺回身体控制权之前，陆长青已经推开了门。

他之前从未见过陆长青的真人，但很确定这就是他虽然他的长相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

“陆总。”胡胜遇立刻站起身来。

他看着陆长青将门轻轻按上，那面朝向廊道的玻璃刹那变成不透明状。出乎胡胜遇一切预想的是，他朝自己短促地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坐下，然后大步走向办公桌，从一节抽屉中取出了一张腺体贴。

他撕开包装的动作可谓有点急躁。然后，背对着胡胜遇，他微微低下脖颈，将那张腺体贴覆盖在冷白的皮肤上。

那双手，手指纤长，经脉毕露，关节处微红。

胡胜遇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那一刻屏住呼吸。

好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陆长青转过身，后腰靠上办公桌，隔着几重陈设回看过去。他身后是大面积的明窗，外面天色澄明，阳光辉煌，叠成大块铺色，又像是柔化的天鹅绒。胡胜遇第一次认可“人是多面体”这句话面前的人，真如钻石一样。

“你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