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身体,年轻、美好,散发着目前为止这世界最能诱惑他的气味,而这一切的主人正用纠结而柔软的神色望着他,压眼眉下的那双蓝眼睛看得陆长青即使在清醒之时依旧感到口干舌燥。被注射针贯穿血脉的痛感加倍涌上来,意志在那一刻短暂地让步给了本能。
要不让他咬一口吧。
就一下。
如此,他便能在这漫长的一周中无需每天面对冰冷的钢针,也无需为遥不可及的“副作用”再服用其他药物,就像正常的、健康的omega一样。
但当其他人的目光也一同移过来时,他在瞬息间恢复了清醒。
“抱歉,一鸣。”他低下眼,“我接受不了......你是beta,不明白那种行为的象征意义有多强像牲畜被狩猎者咬断脖子一样,我真的不能接受,至少现在不能。”
他甚至有点羡慕赵一鸣这种话他毫不吝啬地说过无数次,此时都不必再说了。同样的努力,体面的工作和收入,还有不以意志为转移的一身轻没有什么东西能像绳一样拴住一个没腺体的人,除非他自己愿意。
“我明白。”赵一鸣缓缓道,“你要不这样想,也不会在前几年准备做那个手术了。”
陆长青落子无悔,但他常常自我谴责。
当时不能由着这个疯子的。
他们从小认识,赵一鸣的父亲曾和刘素月共事。学生时代,向来优越的陆长青的分化都要比别人来得晚,于是痛苦也更加猛烈在这个时代,即使大家嘴上不明说,还是会遗憾一句:总觉得他该分化成A才对。
Omega,在生理角度上不如alpha强壮,且在各种方面可能为后者所控制,尤其在生育方面。且如今有各种各样不科学的传言深入人心,比如omega的分化激素会使人大脑萎缩之类的大家一面惋惜一面霸凌,从家庭到职场,站在高处的那些,B是例外A算正常,而好像O永远都是那“第三类人”或者说,去人格化的“摆设”。
赵一鸣看着陆长青反抗过。当根治无效时,陆长青在某个意气用事的时刻选择了逃避。
在硕士毕业以后,他准备接受一次特殊的手术。
赵一鸣曾答应要帮他保密,但无奈陆云山那边的信息渠道太广,这场手术停留在了“犯罪预备”阶段即在术前注射类alpha分化激素。被发现时疗程已然过半,刘素月的两个耳光把赵一鸣打成了陆长青的生死之交,而这件事则被设法压了下去,他们间都鲜少提起,但心知肚明。
是病灶,心病。
即使现在,陆长青的身份和成就已经能让他在大部分场合暂时被看做一个无性别的“人”,所谓婚姻又将赤裸裸的分别摆在了明面上。
“那你……”赵一鸣拿手将头发往后抹了抹,交握着手看他,“这婚还结吗?”
“结,为什么不结?”陆长青有点无奈地笑起来,“有利可图就是好事。其实我也蛮喜欢胡胜遇的,但现在我就是接受不了……等过段时间吧,眼睛一闭的事。”
他穿着质地柔软的毛衣陷在沙发里,乖乖地等着赵一鸣来给他测体温、打舒缓针。如果除却发热期的突然来临,这一天显得有点平淡了羲和的问世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少年时的梦想悬空多年,最终就如此一掠而过了,载人测试、落地,都像是很遥远的名词。
而摆在面前的,是已然太过漫长的三十日假期。
第20章 尝试
“好啦,宝贝,拜托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行不?”电话那头的桃乐丝温柔又漫不经心地道,胡胜遇猜她正在忙着修剪新到的鲜花,“还是找自己喜欢的事做,不要老围着别人转嘛。”
“嗯。”胡胜遇说。白西装外套的一侧被拉起,他配合地伸过手去,用头和肩膀勉强夹住手机。量体裁定的衣服一上身果然服帖,刘素月站在对面来回打量好几遍,郑重地点了头,微微扬眉,浅笑着吐出两个音节:“体面。”
不远处,陆椿趴在高背椅后边,好像是在心不在焉地玩手机。胡胜遇从镜子里看到她缓慢地调整了镜头的方向,应该是在拍自己。
“而且,我还有一个秘诀要告诉你维持幸福婚姻的秘诀。”桃乐丝在他耳边道,“只要对方不明说自己到底有什么意见、为什么不高兴,你就可以装聋作哑,然后找机会多哄,并且不说哄人是为了什么。”
“啊,感谢你的参与,妈妈。”胡胜遇快速地说着,衷心期望刘素月和陆椿都听不懂,“我还有正事呢,晚点见。”
他放下手机,轻扯了几下袖口,对一旁的设计师轻声说:“您确定要用这么厚的肩棉?”
“传统的英式西服就是这样,胡先生,”设计师道,“不过您的身材确实撑得起来。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调整一下。”
“不愧是学艺术的,很敏锐啊。”刘素月笑道,“我是只顾着看你这个人了。”
“还是阿姨眼光好。”胡胜遇急忙道。
他配合着脱下西装外套和马甲,暗自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第一粒纽扣。那位设计师的年轻助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有领带和胸针。他似乎很清楚这儿是谁在做主,直奔刘素月,一面请她挑选一面打听:“另一位今天还回来试衣吗?”
此时已是傍晚。
陆长青应该已经开始休假了,可中午又被临时拉去应酬。刘素月似乎已经习惯于此,只说了句“再等等”,而胡胜遇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地给陆长青发了询问的消息。
回复很简短,“五点半前”。
给他定制的那套看起来什么都好,驳领卷得十分自然,也没用烂大街的假袖杈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身大概是一次性的。胡胜遇无法想象陆长青穿这种浅色的衣服,在他所有印象中,陆长青几乎都将自己包裹上黑灰或者藏青,裸露在外的皮肤很白皙,胜过任何加工所得的颜料。
正在晃神,面容锁响了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妈,小椿。”
陆长青罩了件羊毛开衫就来了。中午惹了一身味儿,他在几位伙伴的掩护下提前开溜,回家洗完澡又好好地睡了会,差点睡过头。
他正在脱鞋,抬眼看到胡胜遇,动作不自觉顿了顿。
……居然把人又召到家里来了。
“胜遇啊。”他不着痕迹地接了下去,自然地踩着脱鞋踱向中庭,“这身很衬你,不过单看着浅蓝底的衬衫像是要去开会一样。”
“换成黑色也可以。”
胡胜遇说完,喉头不由自主地发紧。他居然现在就开始紧张了,不知道过几天该怎么办……
左臂被人抬起。陆长青在他面前,离他实在太近,垂眼整理他衬衫袖口和左手腕表接触的部分,直到那一处妥帖无比为止。他做得太从容,好像他们已经相爱十年、彼此知根知底到无所顾忌,可胡胜遇从上往下看到他微微向前的脖颈,那枚腺体贴覆压在不易察觉的一片红肿之上,也压着他有些过分的心跳。
他怎么……
余光瞥见在场的其他几位“参演人员”,胡胜遇顿时得到了答案,心也一同落回去。
“陆总,您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