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开始对赖以为生的嘴皮子功夫产生厌倦了，但这种厌倦也在李清明的助理推门的刹那被一扫而空。陆长青和魏钟翔立刻站了起来，而助理过来接过了平板，一边做着“请”的手势一边向前走，侧身对他们语速极快地道：

“灯光在昨天彩排时试过，结果今天出问题了，临时找了移动设备顶上；摄影组已经到位，羲和的宣传片已经开始放了，大概还剩三分钟……主持人的开场已经按您的要求做了调整，周姐的致辞没问题了，羲和的模型机也上轨道了。”

“说点我应该知道的。”陆长青道。

“二十七个厂商的代理来了二十五家。资方的唐君珩来了，李大爷在陪他。”助理顿了一下，“小唐总没来，长空科技派了个总助。”

“还合不合作了？”魏钟翔撇嘴道，“他哥都来站台，他有啥好不服气的。干不过就是干不过，猛虎难敌群狼，他搞个人英雄主义还不懂团队合作……”

“行了，别蛐蛐了。”陆长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后者立马闭嘴。会场里的临时灯光看起来运转得不错，他在白与蓝交织的光尘中不自觉地眯起眼，看向台下面目模糊的那些人。大屏上的一道轨迹穿越时间来到今年，羲和的外观出现、定格，在盛大的掌声之下，衣着光鲜的主持人阔步上台，问候、介绍都如被程序设定好一样。

“他不会说太久，时间留给您和周姐。”助理在一旁说，声音里带着点紧张，“周姐……周姐说她只准备了几句，所以还得靠您。”

陆长青已经习惯这些了，一时没说话。

但让他有点不习惯的是，从几天前开始，他就莫名烦躁、头晕、身体发烫。医生朋友赵一鸣来看了，说没病，两人对视了一会，医生才弱弱地说：“你最近比较虚，发热期紊乱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他第无数次憎恨自己的第二性别。

而在不久后，他也将被第无数次推到台前，证明他最大化的价值。至少此时，他不能异常，不能退后，不能是一个从生理构造上弱于他人的omega。

只有往上爬、往前走。

等到注意力再次集中，台上的周末已经在鞠躬。陆长青尽力收拾好自己，小跑上台和她击掌，接过话筒后面向那台下憧憧人影，拉起一个专业而得体的笑。

“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六年很短，我们穿云破雾一马当先，羲和得以在此与大家会面；而六年也极其漫长，我们的团队、参与产品研制的所有人都付出的难以想象的艰辛，未道苦恨繁霜鬓。现在，请让我们一同见证羲和X318！”

台下掌声若造起一场室内倾盆泼下的暴雨。模型机被沿着既定轨道传送到台前，陆长青看着它到了既定位置，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好像千万只蚂蚁爬到他的后颈，要将他整个吞噬。

第18章 望梅止渴

胡胜遇坐在人群中，短短一分钟看了好几次手机屏幕。

“那个就是陆长青啊，真的好正。”身边的几个记者在轻轻地咬耳朵，“一开始真看不出来是个omega，说话中气那么足……仔细一看确实，体格比前排的那些个A小不少。”

他听着陆长青在被谈论，自己倒开始不自在，尤其是自己作为一个面目模糊的“意外”被略带惊讶地提及时。诚然，陆长青的声音抓住了会场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走神，周遭都是各种窃窃私语，还有混作一团的信息素气味。

那混乱中的一缕叫他一颤。

是一种树脂般的苦香，混着草木和麝香味，此时居然辛得刺鼻。身边的一个A就在此时打了个喷嚏，他疑心对方也闻到了这味道，更有些坐立难安。

他闻过这味道。

这是，陆长青的信息素。

来不及回忆之前他的信息素是怎样突然失控，胡胜遇在掌声腾起、灯光落下的瞬间站起来，矮着身子一边说抱歉一边向场边的通道走去。经过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打量他，他不习惯得很，默默地加快速度，在脱离人群后快速地走向通往后台的那扇侧门。

余光之中，他瞥见陆长青在挥手致意后立即回身，走路时有些不易察觉的踉跄。

“请问有什么事吗？”

胡胜遇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门之隔的几个工作人员就把他拦了下来。

“洗手间不走这边，您出门之后向会场后方去……”

“我，我是胡胜遇。”胡胜遇顿了顿，有点底气地看着他们道，“想找下陆总，有急事。”

面前几人有点懵，其中一个道：“这样吧，您把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给我，我去帮您问一声。”

不是……

胡胜遇一时无言以对，正要解释，只见一人从后台飞跑出来、步子停住，看向了自己。

“小胡总！是你吧？”

循声一望，胡胜遇看到了个完全不认识的年轻alpha。

“别拦了别拦了，自己人。”那人过来把他往里拽，一边走一边说，“我叫魏钟翔，陆总的老同事，这个以后再介绍吧。还好你来了，这活还就得你干。”

“长青……”胡胜遇有些勉强地靠着他，挤过一大堆人，“陆总呢？”

“他身体不好，突然发热期了，现在锁休息室里呢。上场之前吃了那么几顿药，还是没压住……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他。”魏钟翔像个老妈子似的，抓着他道，“今天在这个场上的基本都是A，他那味我隔着八千里都闻到了辣得我一迷糊，别说别人了。你去给他做个临时标记，咱最后还得拍个合照，他最好得在里边。”

“这不行。”

胡胜遇猛地停住，把手抽走。

“啊？”魏钟翔有点傻眼，“你不是他……”

“我和他不熟，才认识的。”胡胜遇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声解释道，“我怕我没控制住，对不起他。那个，有beta给他送抑制剂了吗？”

“那当然，还没起作用。”魏钟翔尽量压低声音道，“小胡总，生理课好好学了吗？我看你肯定没什么实践经验，但也应该知道抑制剂对omega身体损伤大吧。是药三分毒，长青他现在做不了决定还难受得很，你的身份摆在这，自己得有决断。”

他拍了拍胡胜遇，朝旁边一指，低声说：“那个房间。”

胡胜遇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陆长青的助理奚雪。她站在门前，似乎尽力不和他对视，一手紧紧按在门锁旁。

“我去去就来。”他对魏钟翔道。

“不需要！”

还没到近前，奚雪就对着他不客气地说。似乎还是怕得罪人，她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陆总的意思。您现在还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