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学校贴出的通报批评里,语焉不详的“在楼道内做出不雅举动”几个字,还是多多少少地伤害到了他。那段时间,总有人?一脸贱笑地问?他,他那晚到底干了什?么。
有一个算一个,他都无一例外地嬉笑着骂回去。但他知道,他都如此,张玥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她?,装作一副率性?随意的样子,说:“别管他们,那些人?都是闲得?慌,很快就会?过去了。还有……我原谅你了。”
说完他就走了,女生在他身后崩溃地哭,抽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还是极艰难地说了几声“谢谢”,声音破碎在风中,他没?能听见。
他的那些兄弟们自?然也来关心带着十二分的兴奋与好?奇。不想贺游原守口如瓶,一个线头的线索都没?给他们留下。他太了解他那几个兄弟了,张闯和周策,八卦得?不得?了,只有祁钰稍微好?一点,他若是告诉他们的话,搞不好?哪天?这件事就全天?下无人?不晓了。
他就是不相信他兄弟们的那张破嘴。
但他又破天?荒地想得?长远了些要是他以后的女朋友追问?起这件事,他说还是不说?
第34章 Chap.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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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想要单独开设竞赛班的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柳芫市到底只是个不见经传的小城市, 经济发展得一般,市内没有地铁,没有大型游乐设施, 没有一本院校,博物馆也是近两年才正式建成并且对外开放。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因过量人口倒逼而催生出的、较为“优质”的
应试教育。
这里的学生大都出身于普通工薪家庭, 他们习惯于两点?一线的生活, 习惯于题海战术,习惯于成绩单上的排名,习惯于试卷上的标准答案。当考大学成为读书的绝对导向,那么任何不?利于实现这个目标的因素都会被摒弃。
竞赛便是这样,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走这条路,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冲清北、冲头部985的机会, 简言之, 它?就是个蹦高的工具。
但现在, 这个工具变得风险极大, 万一蹦不?上去,底下连个兜底的东西都没有。
学生们没有资本去冒这个险,所以, 最终的报名者寥寥无几。
面对这种情况, 一中的校领导们不?得不?改了?方案,将竞赛班恢复成往届的模式竞赛生们利用晚自习、周末、寒暑假的时间去搞学科竞赛,平日里还?是要跟着班级一起学习。
虽然和竞赛毫无缘分?, 但看到学校这样折腾来?折腾去, 方知晓还?是苦大仇深地说,这就是非常典型的“拍脑袋”决策。
李葵一深以为然。
在原本的竞赛模式下, 她已经列举出足够多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去参加。但现在,就如同在死水里扔下一枚小石子,她心里又悠悠荡开涟漪。
十分?少见的,她彻夜难眠。她恨不?得世界上所有的选择都能变成数学题,可以通过计算得出唯一解或是最优解,这样她就不?必像个精明的商人一样,精打细算,步步衡量。
第?二天的大课间,跑操结束后,祁钰从外?面回来?,手上带了?一张竞赛报名表。他刚在座位上坐下,就戳了?戳李葵一的后背,近乎是喜气洋洋地问她:“现在你可以竞赛、高考两手抓了?,怎样,你领报名表了?吗?”
李葵一还?是头一次在祁钰脸上看到这样兴奋的神色,也是,现在这种模式对他来?说是好事?,毕竟更加稳妥。她想了?想,直接说:“没有,我没打算报名。”
“为什么?”祁钰没想到似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
李葵一咬咬唇,顿了?一顿,说:“对于数学和物理来?说,除非天赋惊人,否则高中才开始接触竞赛,有些晚了?不?是吗?”
在此之前,她一直将自己无法参加竞赛归因于外?部因素,现在她无处逃遁,只能归因于自己。
她从始至终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在她的理想状态下,她的每一个选择都应该基于理性的思考,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为多年前的一个错误决定买单。
是的,她后悔了?,她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初中老师推荐她去搞竞赛时就去试试这条路。
她那时轻易地放弃了?,因为她觉得无所谓,而且她也不?想去跟李剑业和许曼华要竞赛的培训费,她和他们太生疏了?,她开不?了?这个口。
如今这件事?像回旋镖一样扎过来?,她也不?知道是该懊恼自己对待这件事?太过随意,还?是懊恼她的父母没有给?她索取的底气。
“你以前没学过竞赛?”祁钰满脸震惊。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她正?在做一本《数学竞赛限时训练》,他以为她和他一样,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现在应该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
李葵一摇摇头。
祁钰垂眼?,默然。是的,如她所说,若非天赋异禀,高中才接触数竞和物竞是有些晚了?,出成绩也不?会太高,基本都是省奖层次。他因为有父母提前为他规划,情况比她要好太多了?,然而他却开心不?起来?。他是想打败她,但他想堂堂正?正?地打败她,两个人一定要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那样才公平
此时此刻祁钰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幼稚,所谓公平,似乎只是他的幻想,有些差距,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拉开了?。
他声音莫名酸涩起来?:“化学和生物呢,这两个学科从高中起步也不?晚的。”
“不?了?,我对这两门课没有太多兴趣。”
“其实?你可以试试数竞,就算进不?了?全国决赛,能得省一、省二也是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祁钰有些害怕她不?再跟他一个赛道,所以他努力地想要劝说她。
李葵一还?是摇摇头:“没用的,进不?了?省队,很难拿到与清北签约降分?的机会。如果拿到省一去参加清北夏令营、自主招生,能降的分?数也十分?有限。有打竞赛的时间,我不?如多去提一提我的高考成绩。”
祁钰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她察觉出他眼?睛里的情绪,笑了?笑,继续道,“你不?必为我感到遗憾,其实?,我对竞赛的念想都是十分?功利的,它?对我来?说是一个跳板,所以我只会去考虑它?的性价比。我对数学和物理本身,并没有什么非学不?可的兴趣。”
是么?祁钰在心底轻轻问。
报名、考试、筛选,竞赛班很快就开课了?,晚自习时,一班的人数少了?一多半。教室变得空旷,也更安静,连笔尖的沙沙声都小了?不?少。李葵一面对着一张数学试卷,盯了?许久,黑水笔在手中转了?又转,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的侧影,半晌没动?弹。
她犹记得在新闻中看到那个同市的女?孩子获得IMO金奖时的感受从小到大,她的数学成绩都很好,而且是不?怎么用功就能学得很好的那种,她也曾自负聪明,像一个在海边捡贝壳的孩子,为捡到了?最漂亮的那只贝壳而沾沾自喜,却不?想蓦然抬起头来?,发现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
没能去乘风破浪,真?的,有点?遗憾。
这种遗憾并不?汹涌,却像梅雨季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小雨,一寸一寸地,将潮湿渗入体内。
心里似有蚁虫噬咬,她拿起黑水笔,将试卷上出现的所有圆圈,一个个的,都涂黑。
下课铃打响后,李葵一将试卷推开,打算把头埋在臂弯里休息一下,她不?能再想这些了?,她想睡着,最好能做一个不?着边际的梦。现在有一只摄魂怪出现在她上方,正?在吞噬她的情绪,她必须从中脱离,抵御这种侵袭。
却不?想,周方华忽然捏了?捏她的手指,轻声问:“教室里太闷了?,你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李葵一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她两秒,然后站起身来?,乖乖地跟她出去。
她们座位旁的窗子外?就是一个小花园,黑漆漆的,只有窗底洒下一片薄弱的光。树影一团一团的,一动?不?动?像卫兵,小水池里时不?时地传来?轻微的哗啦声,不?知道是不?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