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蒲欢毫不怯场,稳定发挥,“今天的你比昨晚还靓。”

“嚯。”喻尔撩撩头发,并不买账。“甜言蜜语不好使,靓仔,来点儿硬菜。”

一只她昨天才握过的手夹着塞得厚厚的红包从蒲欢胳膊下面伸了过来。

“一点心意。”岑翊宁含蓄道。

“……”

喻尔火速让开门,做了个欢迎光临的手势。“两位大哥里边儿请。”

“搞清楚啊你们!!!是我结婚!!!”成颂被挡在人群最外围绝望地嚎叫。

他趔趄地向前踏了一大步,随后愣在原地,眼睛都看直了。

跟拍的两位摄影师默契地对视一眼,特地调整了机位和打光,打算记录下每一对情人生命中最闪亮的时刻之一。

盛夏的风吹进茶色纱窗,也撩动新娘鬓边几缕轻柔的发丝,她只是温柔地望着他,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你愿意”

然后就是一声巨响。

成颂好不容易迈出去的一只脚绊到了摄影师临时变换了位置的三角架。这个角度可能会把他拍得英俊无匹,也可能会将他置于死地。

岑翊宁和蒲欢想上前去捞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以标准的五体投地之姿,连滚带爬地扑进了他老婆怀里,手里的捧花还没到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就已被迫提前上岗,弹射下班,飞到床头砸倒了他俩浓情蜜意的结婚照。

“……”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沉默比你把一杯滚烫的咖啡泼在了顶头上司脸上还要漫长。诚如成颂姐所言,她那没出息的弟弟真的快哭了,躺在他臂力惊人的老婆怀里,两汪热泪噙在眼眶中泫然欲滴,但依然勇敢地坚持着说完了整句话。

“和我结婚吗?”

师琼洁也哽咽了。

此情此景,很难有人能忍住泪水吧。她吸了吸鼻子,怕弄花自己凌晨起床用了四个小时化好的妆,回想起两人的学生时代,这个蠢男人总是冒冒失失、跌跌撞撞朝她跑来的样子,为了早一点见到她,拥抱她,把自己生命中的每分每秒都和她共享。

她红着眼眶对他笑了一下。

“摄影师,这段剪了吧。求你了。”

第5章 五

第五章

狂笑不止的摄影师最终婉拒了夫妻俩关于减掉这段录像的强烈诉求,理由是:“我拍过的夫妻不计其数,你们俩是最有活力和‘欢喜冤家’氛围的,非常宝贵呀,值得珍藏到老,我认真的!留着吧!”负责打光的助手听了也猛点头,总算将夫妻俩说服,成颂擦干眼泪又是一条好汉,亲手给师琼洁穿上高跟鞋,在亲家一屋子人的欢送下把老婆抱下六层楼,抱进了婚车里。

接下来,“我们换一条路去酒店。经过森林公园那里停一个小时,对,我们六个外加摄影师和化妆师。”

岑翊宁和司机商量着变更回程路线,眼角余光瞥见蒲欢那头醒目的红发,他正帮忙安排成颂的岳父岳母和亲属们搭车先去酒店,完全不会忙乱也不需要别人操心,分配好座位后还被师家好客的男性长辈塞了烟,他都逐一笑纳,揣进西装口袋,跟每个人欠身道谢。

他就像不会累似的。

载满了人的汽车都陆续开走后,他小跑着回到岑翊宁这边,剥了一颗本应分发给小朋友们的糖,含在嘴里去酒气,“咱们要怎么坐?九个人。”

“我,我跟着琼洁和成颂哥走。”那位有些胆小、讲话像猫咪一样细声细气的伴娘主动举起戴着花环的手,坐进了新郎和新娘这辆车空着的副驾驶,“那我跟着你俩咯。”喻尔嫌天气热,把一头长发拘到头顶扎成高马尾,露出清瘦白皙的肩膀。“那正好,化妆老师摄影老师和助手小哥一辆,OK,出发。”

蒲欢又一次和岑翊宁并排坐在一起,莫名有点舒适,许是由于车里开了空调,在极短的时间内消解了室外的暑热,也或许是岑翊宁身上那种难以形容的“气味”,会让每个傍近他的人都感到惬意。

“你那边晒,”岑翊宁在汽车转弯时对他说,“可以靠过来一点,不会挤。”

在汽车行驶的底噪和喻尔跟司机师傅的闲谈声中,蒲欢半垂着头,看见自己随意摆放的双脚和岑翊宁纯黑色的西裤裤腿,没有一丝灰尘和褶皱。他觉得自己舒服得快要睡着了,开口时带着黏人的鼻音。

“那等下再转一个弯你要朝我靠过来么?”

前座不知聊到什么话题,喻尔爽朗的笑声随沁人的凉风吹来,两人皆是扭头望向窗外,太阳不解风情地缩进了棉絮般的云里,只透出一线吝啬的白光,使得马路两旁飞掠而过的树荫更显浓郁,绿意盎然。

“好像要下雨了。”他说。

到达公园时的确已经没什么炽烈的阳光了,肌肤外露更多的女孩子们为此小小地欢呼了一下,可惜气温依然居高不下,甚至还更闷热,一丝风都没了,原本群聚在森林里扯着嗓子大叫的蝉们此时也无精打采,吵一会儿歇一会儿,估计瞅着这帮俊男美女也挺稀罕,大热天的跑来给它们养眼。

“哎我说你们穿西装的男人是不是体内都自带散热系统啊,”喻尔跟岑翊宁借了两张湿巾,擦拭着自己泛潮的脖颈和锁骨窝,“我看你俩连汗都不怎么出的,为了不影响形象自动封闭了汗腺吗,帅哥好恐怖……”

“对啊,”蒲欢搭腔,“我们都只穿黑白灰三种色系的衣服,洗冷水澡,喝冰美式,切洋葱吃芥末都不许流眼泪,不讲笑话不回头看爆炸,很辛苦的。”

“在讲屁啦!明星都不会有这么重的偶像包袱!”

大家聚集在开阔的草坪上,像鸟群一样停留又分散。成颂被化妆师按在凉亭里补妆,女孩子们则脱掉了碍事的高跟鞋,赤裸着脚踩过遍地清凉的露水,嬉闹声渐去渐远。蒲欢和岑翊宁意外发现了一片不知是人工还是自然形成的池塘,陷落在树林与花圃的交界处,水面浮波荡漾,水草摇曳,间或有鱼类折光的鳞片从荷叶下一闪而过,蒲欢短促地“啊”了一声:“是锦鲤。”

他趴在池塘边一节残损的石膏围栏上,岑翊宁则是斜倚着栏杆、稍稍侧过脸来同他说话,两人间隔一小座陈旧的天使雕塑,翅膀缺了边角,石膏表面饱受风雨侵蚀,沉淀出“光阴的痕迹”,别致的铁锈色。

“所以,你要许愿吗?”

“咔嚓”。

远处的摄影师端着相机赞叹:“未免太上相了。”

两人这才察觉到暗处对准他们的镜头,循着快门声微愕地转头,猝不及防也像早有预料似的舒展了眉眼。

“被偷拍了。”

摄影师的助手也没闲着,用拍立得拍了两张风格不同的,等待相片吐出的间隙,他身上的斜挎包一颠一颠,兴冲冲地朝他俩跑来。

“看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