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变不回来了吧。”
岑翊宁捏了捏它的爪子。
“会有办法的。”
他的态度就是最有效的镇定剂,每次都能让陷入焦躁和忧虑的人迅速平复,找回安宁。
“那就当一天狐狸好啦。”
还有半小时开会,岑翊宁穿好居家服去洗漱,站在水池前洗脸时,狐狸就围着他两条腿绕八字,哼哼唧唧不绝于耳,比人形时还要粘人,毋宁说是彻底舍弃了身为人类的自尊,学会利用惹人怜爱的外貌优势达成目的被没辙的岑翊宁抱起来走去厨房,煎了两份牛排,削了两颗苹果,给它的那一份细心地切了块。
“稍等,你是不是该吃生肉?”
“……”
“不许咬我。”
狐狸正借他的手指磨牙,听了这话马上讨好地用舌头舔,舔得他掌心湿热。岑翊宁无可奈何地轻叹,坐在电脑前,打开摄像头,会议室里,同事们的头像渐次亮起,有人在试麦,喂,喂喂,能听到吗?
岑翊宁戴上了框架眼镜,镜片反射淡紫色光,调整好前置镜头的取景范围,他睫毛下垂,纵容狐狸跳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揉搓着它腹部顺滑的皮毛,挠它的下巴,挠得它咕噜咕噜地打呼;一只手握着笔做会议记录,偶尔还要适时地压下去,按住那条欢欣鼓舞、惬意得四下乱甩的活泼尾巴。
或许是心理作用,他越看这小家伙越像蒲欢。被他按住也不肯罢休,非要拱起身体、使劲用自己尖而长的喙顶撞他的嘴唇,一瞬残影闪过,正在自由讨论中的同事们集体眼花,都看到岑翊宁好像被什么东西“偷亲”了一下。
“哎小岑,家里养了宠物?从没听你说过。”
“嗯,刚养没几个月。”
舔了舔被偷袭的嘴唇,岑翊宁竖起一根食指,对狐狸比出“嘘”的手势,接续对话筒说,“可爱极了。”
忙完工作事宜,阳光充沛和暖的午后,岑翊宁搂着狐狸躺在地板上,给它念《小王子》的绘本。
“‘驯养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总是被忽略,’狐狸说,‘它的意思是,建立一种约束关系’。
“‘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十万个别的小男孩没什么区别,我不需要你,你亦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只狐狸,和十万只别的狐狸也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将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将是世上唯一的;对你来说,我也是世上唯一的。’”
狐狸躺倒在他臂弯,俄而翻身爬起,爪子“哒哒哒”地在平板上敲下:“万一我一辈子都变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嗯……”
见他踌躇,狐狸耷下耳朵,有些委屈地“呜”了一声。
“还以为你会说,无论我什么样你都喜欢我呢。”
“那是哄你开心的违心话。”
金灿灿的光倾泻在狐狸红褐交杂的毛发上,随风轻轻摆动,摇落闪烁的星屑,被岑翊宁用手拂过。“我不想骗你,即使这是个自私的回答。”
“假如不能再听你说话,不能牵你的手,不能再抱你了,我会很难过的。”
“不要啊!”
一声惨叫惊动了午休时分静悄悄的办公室,引得隔壁工位正吃着爱心便当的陈蜜柑将头探过工位,问一中午饭都没吃、净埋首在数位板前画画的蒲欢:“什么不要,又胡思乱想啥?”
“没,就,随便想想……”
被自己太过丰富的想象力吓得筋疲力尽,蒲欢松了口气,瘫倒在椅子里,特地伸出戴着防误触手套的手反复确认,还好,是人类。
信手抓过办公桌角一颗忘记洗没洗过的苹果啃了一口,他算算午休结束的钟点,给岑翊宁发了条微信,配图是自己正在画的一个童话风设定。
“刚刚在想,如果我变成了狐狸,你还愿意喜欢我吗?”
交往三个月有余,岑翊宁也基本适应了他频发的奇想,回复得很快。
“那我去当猎人好了。”
第24章 二十四(番外)
温泉(上)
十一月份,初冬将至,适逢蒲欢他们项目组今年最后一个重点企划圆满收工,游戏如期上线,反响不错,一干人等亦是劳形苦心,腰酸背痛。为了慰劳各位组员,公司大方解囊,由项目组长牵头,组织了一场疗愈身心的团建活动:温泉旅行。
出行日期暂定在本周六,地点是飒城市郊一座小有名气的温泉山庄,坐落于松涛林海间,群青环绕,风光怡人,设施齐备,僻静却不荒凉,是短途旅行的绝佳去处。
“自助餐也特别好吃!”往年冬天曾和家人一同去过两次的陈蜜柑对其赞赏有加,兴致勃勃地问蒲欢,“你去不?”
“呃……”
各小组接到通知后,临下班前统计参与人数,除去寥寥几位实在有事脱不开身的,美术组几乎全员都报了名。蒲欢往常最爱凑热闹,这次却少见地没有积极响应,陈蜜柑见状,抓着他的手臂央求:“来嘛!”
“这是你来公司后第一次团建吧?公费旅游哎,包一晚住宿,因为是团体票,人数还有空余,所以允许带一位家属,亲戚朋友小孩都行!来嘛来嘛!”
蒲欢被她晃得一摇一摆,无从反抗,半长的头发散乱,黑色已将红色逼退到了发梢。
“那我回去问问家属!”
“如上所述。”
当晚外出散步途中,他征询了“家属”的意见,“团建么……你懂得,一帮人吵吵闹闹,倒不如说被动社交才让人得不到真正的放松。”
冬意渐浓,两人漫步于河畔,晚风清冷净澈,吹过静止的河面,挤进彼此身体间不断缩小的缝隙,直到它们彻底并拢,相互依偎,蒲欢便顺势握住岑翊宁微凉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你要懒得去我也不去,或者下次我们俩单独约,订个双人票。”
“你好像笃定了我不会去。”
岑翊宁反扣住他的手,拇指摩挲着他中指关节处一小片硬硬的薄茧,他怔了怔,笑着呵出一团白气:“你也忙了大半个月,我就琢磨,不要再强迫你参加变相应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