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对了崽,这周末有个聚会你来不,还是上次桌游店那帮人。他们想去露营。
蒲欢:我不去了。
蒲欢:我从良了。我要上班。
蒲欢:我还要专心致志地喜欢一个人。
妙妙:见鬼了。
妙妙:你被夺舍了?
蒲欢:?
妙妙:收了心是好事,但是不要太激烈哈,我担心你嘴上的钉
蒲欢默默按下锁屏。
再次望向车窗外时,他们已远离繁华地段的霓虹与喧闹,驶入相对清静的居住区。道路渐渐收窄,偶有角度刁钻的过弯,岑翊宁也不紧不慢地开,双眼始终平视前路,侧脸暗淡恬然,几许残光浮于其上,一如那片锦鲤游过的池塘。
没人说话,但也没人为此难堪,这样的安宁已久未有之,蒲欢按捺着打破静默的冲动,和另一个人独处,哪怕什么都不做,不必做,他却不可抑制的想成为被注视的那一方。
好想让他分心。
好想让他……为我分心。
“到了。”
细细一线刹车声响,挡风玻璃外不断变换的夜景终于固定,停在某个住宅区的门禁前面,两道车灯光束越过黑色铸铁栅栏,照进了幽深的绿化带,一只黑白毛色的野猫正一跃而过,钻进茂密的灌木丛中。
“我家就在那栋。”
岑翊宁指着位于他们斜前方的一幢楼,月光下泛着浅浅石青色,住户们参差地亮起灯,像两排神秘的编码。“你早些回去吧。”他说。
“明天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之间我没什么事,可以陪你去看房子。”
他下了车,低头时脊背将宽松衬衫撑出一道迷人线条,蒲欢手都追出去了,没得着落又慌忙缩回来。
“今天谢谢你。”
岑翊宁手扶着车门,没立即关上,而是微微俯身、露出小半张脸,对他说:“路上实在困了,就打电话给我,好吗。”
“明天见。”
方向盘上还留着他掌心的余温。蒲欢将手覆在上面,调转车头,折回来时的路,走出好远还能从车外后视镜里看见岑翊宁越发微茫的身影,直至夜色浸没视野。
他开上了高速。
跑了近一小时的公路,他的脑袋还是没能冷却。喉咙里干干的,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挣脱理性,从胃里飞出来,因而必须紧闭双唇,不能拨出那通电话,虽然他知道,那个人会等。
十点五十五分,浴室里的岑翊宁关掉了水阀,拿起放在浴缸边的手机。提示灯闪,跳出来的头像是一只尾巴蓬松、躺倒在落叶里翻出肚皮的狐狸。蒲欢发给他一张照片,镜头对准车外后视镜,却巧妙地避开了拍摄者,只映出一轮皎白的月亮。
底端附着一句话:看到我了吗?
我看到你了。
第14章 十四
第十四章
那天夜里蒲欢又失眠,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终于爬下了烙铁般的床,搬来一摞书,坐在窗台上看。有今敏的短篇漫画,托马斯里戈蒂的恐怖小说,著名导演的创作手札,乐队主唱的巡演日记,每本都只读了个开头,不可不谓雨露均沾;想挑一本死磕到底,读到平淡或晦涩处又欠缺耐性,胃里空空,打开冰箱搜刮点夜宵吃,冷藏室却一片荒芜,只剩一瓶快过期的酸奶和一大盒抹茶味冰淇淋。
他把酸奶淋到冰淇淋上,用勺子挖着吃,磕磕绊绊啃完半本小说,也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遂抱着电脑浏览起飒城的租房网站……直到三点,睡意总算姗姗来迟,如愿将他击倒在沙发上。五小时后,他在八个闹钟的连环夺命响铃声中骂骂咧咧起床,端着一杯浓缩咖啡打车去了高铁站。
现场买票,上车补觉,才下火车又坐进出租车,一路颠簸,白日梦游,到岑翊宁单位门口时,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的,手里仍握着咖啡杯的柄,杯底一圈褐色沉淀,早已在奔波中干涸。
“没睡好?”
不出所料,岑翊宁一见他就心下了然。“努力倒时差中。”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蛋,提溜着空杯子上了对方的车。
岑翊宁今早出外勤,去合作公司当技术顾问,穿得比昨天正式些,皮鞋和袖扣都换了样式,配色深沉,唯有塞在前襟口袋里的工牌滚了道银边,整个人焕然无瑕,好似一块剔透的石英;反观他自己,穿了条睡裤,居家鞋,皱巴巴的T恤外面套了件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开衫,衣摆上还溅了两滴墨水,被他移动杯子挡住,掏出兜里只剩一格电量的手机,借了根充电线插好,架在汽车中控台上。
“我看中了三个地方。”
他清了清嗓子,点开待办事项,里面罗列着三处公寓的详细地址,下方附有房东或楼管的联络方式。“备选最好多点,”岑翊宁好心建议,“相互间能有个对比。”
“可我懒。”
他眨了眨那双绝不无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对方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却依旧不见分毫的不耐或不满,俨然是有备而来。
岑翊宁叹了口气。
“我打听到两个基础设施过关、交通便捷、价钱也相对合理的住处,顺路去看看吧,在同一个区,彼此相隔不远。”
“那就拜托你了!”
总算把这份磨人的差事推给靠谱的队友,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蒲欢毫不掩饰自己的窃喜,心安理得地合上眼打盹,一身懒骨头瘫在座椅里,随行车时的动荡摇晃了片晌,歪歪斜斜地滑向岑翊宁,额角抵住他的肩膀,小动物似的磨蹭了一下。
“我是只会花钱的废物啦,第一次找工作,没什么常识,也不懂租房骗局……但是,我会好好跟你学的。”
隔着衣物细密的纤维,额头和发丝的触感却愈发真切,温热直抵肌肤,一种边界模糊、无法被形容和定义的亲昵。岑翊宁想。
明摆着是得便宜卖乖,小猫小狗般坦荡的示好,纵使稍微逾越了当下的关系,却没人能不受用,大概也是他的天赋之一。
“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车内的两人皆如此想着,各揣一怀心事笔直前行。
租房这件事对蒲欢来说从来都不是难题,因为他不差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