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有点苦。”

梁郁将酒推给乔书彦，乔书彦接过酒，小心翼翼地抿了一点。虽只一点点，但苦涩与烈酒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掺杂着那么点甜，迅速地在乔书彦的口中蔓延开来，带着某种古老的腔调和令人忍不住皱眉的悲情故事一般，叫他不由得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乔书彦看向梁郁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不解与探究，什么样的人会喜欢喝这样的酒？且对方说“老样子”，说明他常来这里点这杯酒。他与梁郁相识不到半年，只觉得对方绅士有礼，对不太熟的人永远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对他却又能够给到恰到好处的关心与照护。

这是乔书彦第一次好奇，且迫切地想要知道梁郁到底有怎样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和事让他变成了现在的他。

两人正沉默着，忽听一个声音喊道：“梁郁？”带着几分惊喜与不确定。

乔书彦不由朝着声音看去，是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白净的男人，看着年龄与乔书彦不相上下，且乍一看来竟有几分与他相像，但细看来却会发现两人的气质不太相同，只是都是身材瘦长，面容白皙清爽的类型。

乔书彦不由得又看向梁郁，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那人，他微微愣神，但很快便又挂上了平日里最常见的笑容，与对方打招呼道：“余珩，好久不见。”

余珩也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问道：“好久不见，你怎么在B市？”乔书彦觉得他的笑容隐约带着几分悲伤。

梁郁道：“我现在在这边上班，你也在？”

余珩摇头：“不是，”而后，他顿了顿，有些迟疑，想了想，才继续道：“我、我女朋友家在B市，我们准备结婚，我和我爸妈来这边，嗯……算是提亲。”说着，他看注意到梁郁身旁看向他的乔书彦，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滞，随即消失了一半，眉头微蹙：“这位是？”

梁郁看了一眼乔书彦，转过头对余蘅道，“这位是我朋友，乔书彦。”而后又补了一句“恭喜你”。

莫名地，乔书彦听出梁郁的声音与往常有些不同，他朝他看去，却发现对方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状，然而，收回视线时，余光却看到对方的手握起了拳头，微微颤抖，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手背上的青筋有些突起。

像是突然开了窍，乔书彦福至心灵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叫“余珩”的男人，可能是梁郁的前男友，而也是在这一刻，乔书彦才突然清晰地明白“梁郁是Gay”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想对余珩笑笑，可梁郁的反应令他莫名感到揪心，以至于他没能笑出来，只扯出一个有些别扭的弧度，似笑非笑的。

“你好。”乔书彦说，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说罢，他忍不住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以平复自己突然莫名起伏的心情。

正说着，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走了过来，极为自然地拉住了余珩的手，问道：“亲爱的，你怎么在这儿？”

余珩闻言，面色恢复如常，看向那女人，道：“嗯，碰到我的老同学了。”

“我高中同学，梁郁，”余珩介绍道，“我女朋友，周筱筱。”

梁郁似是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露出了招牌的温和有礼却也十分疏离的笑容，对周筱筱道：“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恭喜。”

周筱筱笑靥如花，“谢谢。”看得出来她很幸福，至少此刻是幸福的。

“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这么帅的同学呀！”周筱筱笑着看向余珩揶揄道。

余珩面色登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

当年，两人分手是余珩提的，微信、QQ、手机号，甚至包括邮箱等各种联系方式，也是他主动断联的。梁郁在发现自己被对方拉黑之后，不愿放弃，很是坚持了一段时间，但终究没能挽回。

如今十年过去，梁郁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对方的“小黑屋”里待着，他看向余珩，后者眼神游移、面露尴尬，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裤缝……即使是过去了十年，他的这些小习惯依旧没有变化；即使是过去了十年，梁郁仍旧对这些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当时两人的分手来得十分突然，可梁郁对他始终没有什么怨怼，若说有什么情绪，也只是不甘，或者说遗憾。而遗憾，可能就是青春的代名词。所以，如今再见对方这般神情，梁郁仍是不忍心。

他习惯性地出口解围道：“上大学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前些年我在国外，就断联了。”

周筱筱了然地笑笑，玩笑道：“那赶紧趁着机会把联系方式存上呀，这么帅的同学可不多见呢。”

闻言，余珩更加不知所措地看向梁郁。

梁郁闻言怔了一下，看向余珩，心中一揪，决定“送佛送到西”，说道：“我手机没电了，要不先记下我手机号？”

梁郁确实换过手机号，但是，换手机号的时候，他曾用新号群发过手机信息，发的时候也并没有将对方剔除群发列表，只不知对方是否存了他的号码。

余珩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是直直地看向梁郁，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良久，才开口，却只是一句简短的“好”。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梁郁开始报手机号码，他却没有点开“电话”的图标，而是点开“联系人”，选择“新建联系人”。

梁郁瞥见了，心中各种情绪莫名翻涌，最终却只是说：“常联系。”

他话音才落，又听到一个声音：“梁郁？”

几个人都朝声音望去，却见到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男人朝他们走来。男人个子不算高，但皮肤极白，与乔书彦有的一比。男人的脸如同那些恋爱游戏中的男主角一般精致，睫毛很长，晕黄的灯光打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投下了睫毛长长的剪影。

这真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梁郁：“……”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风起云涌、万马奔腾。

统共就谈过两个对象，得到两次失败的恋爱经验，现在前男友和前前男友同一时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旁边还坐着一个“同居室友”。

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饶是梁郁早已练得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此刻都没绷住，长久以来习以为常信手拈来的嘴角上扬弧度，在这一刻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出现了一瞬间的“罢工”。梁郁用了毕生的定力，把它稳住，最终保持在了那个常用弧度，只是可能用力过猛，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好久不见。”为了保持微笑，这四个字，梁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看到梁郁这反应，这天晚上，乔书彦第二次福至心灵地猜想，这难道也是前男友？而后，他也被这个想法震惊到了，不由看向梁郁，表情惊讶无法作伪，毕竟梁郁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乔书彦是一点都不会的。

“好巧啊！”

长得极漂亮的男人走到跟前，乔书彦才发现对方不单单是长得精致，一张娃娃脸更是十分显小。乔书彦那一身阳光大男孩的气质已经足够显年轻了，可在绝对的颜值面前，又显得多少有些暗淡无光。

乔书彦突然感到没来由的一阵酸涩。

他对这种酸涩感十分陌生，不知它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只知道这感觉他不喜欢，因它将他的心脏折磨得有些酸楚，也有些疼痛。

对于自己突然出现的这种感觉，乔书彦的应对方法是，端起面前的“大都市”，来了一大口。

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梁郁便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学同学，萧楚。”而后，他又将几人一一介绍了给了萧楚。

虽说互相知道了姓名，但大家唯一共同认识的人还是梁郁，萧楚也没将除了梁郁和乔书彦以外的其他人放在眼里。自然，对于老友重逢且马上要结婚的余珩，萧楚没有任何兴趣，但对于今天和梁郁一起来酒吧的乔书彦，萧楚不由不动声色地上下多打量了一番。

萧楚一看就是个e人，且是社交天花板级别的，他根本不care旁边的余珩与周筱筱，目标明确，一心与梁郁闲聊，并注意观察乔书彦的反应。

原来，萧楚今年春节后也到B市谋职，且就在这附近上班，与梁郁只隔了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