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易察觉的抽口凉气。本以为是小事,结果惹怒了这戾祟,搭了一条命进去。
杨舒冒也吓到了。他坑蒙拐骗的缺德事儿做多了,在怎么恶劣说到底也是个混钱吃饭的小老百姓,再怎么骗人也没把人弄死过。这无缘无故死一个人,还是自己的一个商客,这怎么说他都没办法冷静面对。
杨舒冒也不敢跑。这人的房子是他介绍着给买的,他算是中间商。这要跑了回头官府查到他头上,给他扣一个畏罪潜逃的帽子他可受不了。
“道、道长,萧爷!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们报官吧?”杨舒冒哆嗦着,扒着门边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屋子里查看情况的两个人。
萧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理杨舒冒的话茬,在原处愣愣的看着。九道长有些厌恶的用脚尖碰了碰李掌柜已经僵掉的身体,拂尘一甩,指向李掌柜的手掌。
“他手里攥了一个什么东西?”
萧旗顺着拂尘看过去,李掌柜的手里果真攥着一块米色绢帕。
绢子很陈旧,有些微微泛黄,被这僵掉的本体一握,和稻草都融成一个颜色,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易察觉。
九道长俯身,伸出两个指头掐住那绢子的一个边角。李掌柜攥的不是很死,轻而易举那绢子就被九道长拽出来,顺手甩给萧旗,十分厌恶的蹭了蹭两根指头。
他嫌弃的不行,萧旗却无所谓。把那帕子展开看了看。
闺阁之中的女子大多都会自己绣出花样随身携带。而这个绢子不太一样的是,除了上面绣上并蒂荷花绣样之外,在绢子边角处多了一个小块布料,也就小指甲盖大小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香”字,反过来,布料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盼”字。
杨舒冒不敢进来,只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绢子绣工不错,看不到那字也能看到华丽非常的绣工,他有些弱弱的说道:“这不是素香坊的手艺吗?”
九道长斜过眼来:“素香坊?”
杨舒冒被九道长盯得愈发不自在,结结实实打个哆嗦,忙小心解释:“那是我们这城里最有名的绣房。有好多江南绣娘,多少好姑娘都比不上那里的手艺,女红一流。不少公子哥买了赠姑娘做信物呢。”
听完他解释,九道长像萧旗一昂头,下巴高傲翘起:“听到了?线索?”
真是奇怪,明明同这九道长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却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萧旗目光落到九道长脸上,再也挪不开。望着他熟悉的模样,心底有些凉凉的疼,空空落落的。
同穆炎在一起的时光不短,朝夕相处,如何能轻易忘得掉。被他亲手贯穿在行刑台,也算是死得其所,萧旗本不是那种豁达到没心没肺的性子。九道长在自己面前,晃了他两厢不相见的决心。胸腔一潭死水,被投进了一块石头。
那时,他们也是这样默契,简单几个字便能明白他的意思。若即若离的心意相通,却总也触碰不到。
既然拿起了,就不放下了。
愣了许久,萧旗将那手帕叠好收起来,开口问道:“杨兄,请问一下,这素香坊怎么走?”
杨舒冒看着李掌柜的本体,实在是有些不舒服,挪动着脚步离着小草屋远了些,冲着萧旗说了点什么,萧旗没听清,只得又跟出来。
“就在城中北街街角处,素香坊挺有名,很好找。”
萧旗冲他客气的一点头:“恩,多谢杨兄。”
九道长也跟出来,拂尘端在臂弯,一股子正义凛然的味道。萧旗看着他,冲他一笑,九道长目光所在他身上,发号施令一般:“走。”
得嘞,他算是有活儿干了。
萧旗跟着九道长这就要走,杨舒冒慌张的叫住了他们脚步:“哎不是,道长,壮士,你们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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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咳,这东西,大有用处
九道长连搭理都没搭理,大步向前走,赏杨舒冒一个潇洒利索威仪堂堂的背影。萧旗则是莫名其妙,挠挠脑门儿:“不走怎么去调查啊?”
杨舒冒看着他挠脑门儿,也不由地抬起手,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报官吗?”
萧旗右手的拳砸在左手里,恍然大悟:“哦是了!在这里是要报官的!那杨兄去吧!我们先去看看素香坊,有事儿杨兄去那店里找我们就行!杨兄你住哪儿?回头有事,我们也好找你!”
杨舒冒挺利索精明一人,现在被弄的紧张一路,本来就懵,又被这突如其来一句话砸的找不到北,张嘴就道:“我住城东秋园里……”
“得了,劳烦杨兄了!改日再谢!”
撂下一句话,萧旗匆匆追上了九道长脚步,潇洒的消失在路口。
杨舒冒彻底懵了。
这是怎么个展开啊?!
杨舒冒回头一看,草棚区周围开始聚集起看热闹的人。这地方本就是贫民区,虽是天下太平,可在阳光之下必定有阴暗,在这里饿故病故的不在少数,故一个人,寻常之事,没有引起什么骚乱。
还是先报官吧。
萧旗则和九道长,去找了那家绣房
绣房大多都是女儿家开的,闺秀不便露面,所以一般的绣房大多都是开在深巷子里,十分不好寻找。
他和九道长按着杨舒冒说的,走在这大街上,一眼就看到了素香坊。这素香坊果真和别的绣房不太一样,大张旗鼓开在大街明面处。一处幌子明目张胆,也和别的幌子不大相同,是个放大了的绣绷子,上面绷着一块粉色丝绸,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香”字。那字也并非单纯的就绣在幌子之上,而是百花缭乱,各种图样组成一个香字,好看的紧。
萧旗很有兴趣的看着那个随风微晃的幌子,风一吹,上面绣着的蝴蝶几乎都要翩飞起来。这绣房的幌子十分有特点,赏心悦目,别具一格。若说是城中一道奇异风景,一点都不过分。
迈入门中,有个小丫头引着二人到了柜台前。绣房掌柜的是个细条的女人,一身艳丽粉色。做生意的女人家,大多都带了一丝风尘气,这老板娘也不例外。风韵犹存的绣房掌柜笑呵呵问二位公子需要什么。
萧旗将那绣帕递过去,仔细询问。绣房掌柜惊讶地把那绢子反复翻来覆去看半天,道:“哎哟,这不是我们这里卢姑娘的手艺么!”
说完还指了指上面那个小小的“香”字:“您看,这不我们这里的名号?”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请问掌柜的,这个卢姑娘,我们能否见见?”萧旗客气道。
绣房掌柜的翻翻白眼,老大不乐意呛一句:“姑娘家家的,你们俩大老爷们儿,说见就见啊?”
萧旗明白了。这世界上哪有白吃的饭,绣房掌柜的这话,就是不太好听的提醒。他习惯性的回头看看九道长,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话,端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架子,在旁边冷眼旁观。
萧旗苦笑一下。怕不是真的把九道长当做穆炎,自己处处都想要照顾他情绪,听他意见,生怕怠慢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