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师确实说过他对麻醉剂很敏感,但是他的伤口有些深,不使用麻醉剂进行缝合的话会很痛苦。而且据萧老师自己说,只用一点药的话只会让他昏睡一段时间,并没有其他影响,所以我才在缝合的时候给他用了极少量的麻醉剂。”安宁淡定道,“我们的行动很成功,未来几天不会有什么变故,他休息一天也没什么,既然这样,何必要干熬着忍受疼痛呢?况且那种剂量的药剂完全不会对他造成什么生命危险,我这么做只是出于好心。”
他这副从容镇定的模样指挥官在此之前就见过了,因而并不感到意外,他看向萧白缈,想询问萧白缈的意见。
出乎他的意料,萧白缈似乎也不意外。他甚至全程对安宁保持着微笑,仿佛对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这件事并不在意。
萧白缈深深地看了安宁一眼,起身道:“我们走吧。”
安宁一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才脱离似的垮下身子。
没有人知道,他刚才的气定神闲其实全都是装的,他已经被指挥官人赃并获,无论再怎么狡辩,都不可能再受到信任了,可是他这一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在这里就止步?!
他反复揉捏着双手,大脑飞快运转着。
眼下被关在这里,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强调自己是无辜的,药物问题是好心,然后祈祷闻声不会回来。
一个死了一个活着,也是他赢了。
再不济,凭着他上一世的记忆,他在战场上还能起到极大的作用,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很久,只要让上位者看到他的价值,他们未必不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最后,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一步,真的没有任何转机时,他也至少还可以越狱。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他就能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
安宁自觉把所有的情况都想到了,对即将发生的事也有了准备,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安心感便又回来了些。
第二天他睁开眼,就看到萧白缈笑眯眯地坐在紧闭的囚室外。
“嗨!”萧白缈冲安宁招了招手,“醒了?”
“萧老师。”安宁起身,“老师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萧白缈撑着下巴,“不过入伍后咱俩也没怎么接触过,不如就聊一聊你们在白塔时的事怎么样?”
安宁没说话,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白缈也不管他作何反应,自顾自道:“我记得你在白塔时的成绩一直在中游对吧?当时是不是挺辛苦的?”
安宁:“……还好。”
“哦……不过闻声当时好像还挺轻松的,他可能脑袋比较聪明吧?没进白塔之前的成绩就数一数二,还跳级了来着。”萧白缈一脸骄傲,复又皱眉道:“结果他觉醒之后居然只是个B级,我当时都愁死了,后来看他虽然等级不高但成绩还不错,就一直没管过他。”
见安宁表情越发不自然,萧白缈又道:“然后你猜怎么着,这小兔崽子,等级测试的时候居然没用全力!明明是S级的哨兵,非要把自己搞成B级,就是为了能偷个懒,气死我了简直。”
安宁僵硬地笑着,下颚线绷得死死的。
和闻声的差距是他两世都绕不开的痛楚,明明他也尽力了,却还是被闻声轻易地甩在了身后。生活、成绩、事业……闻声就像传说中的天之骄子,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而自己……每走一步都要拼尽全力,还要被这种靠着幸运走在前面的人回头嘲笑,这公平吗?
囚室外,萧白缈还在继续:“多亏约克将军看中了他。我听闻声说,约克将军虽然严厉,但其实对他非常好,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悉心栽培。闻声说,约克将军还想让他日后接替他的位置,他人真的太好了……不过也是闻声自己争气,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加上那么高的等级,确实是未来将军的最佳人选。”
他故意提起“亲儿子”、“能力”、“未来将军”之类的字眼,把闻声夸得天花乱坠,不杀人但诛心,眼见安宁果然呼吸粗重,看起来像是要气炸了肺,这才歉然一笑。
“对不起啊,本来是想和你聊天来着,一不小心就……”
安宁已经把掌心掐出了血,他含糊地哼了声,“萧老师到底想说什么?”
“真没什么。”萧白缈无辜道,“最近局势不是那么紧迫,你不是说让我好好休息嘛?我和其他人又不熟,思来想去,就只能来找你聊天啦,反正咱俩都闲着。”
安宁怒火中烧,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哎……这么早就来打扰你我也很不好意思,你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先不打扰你了。”
萧白缈拍拍屁股走了,安宁隐忍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狠狠一拳砸在囚室的墙壁上。
软材质的墙壁表面如棉花一般包裹着他的拳头,又缓缓回弹,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狭小的囚室压抑沉闷,安宁情绪激荡,几乎要爆发狂躁症,好不容易将怒火压下去,第二天一大早,萧白缈又来了。
自那之后,萧白缈每天早晨都来,来了就与他大谈特谈闻声天命之子般的人生,把他气个半死后再施施然离开。
这样一连过了九天,安宁狂躁症都被气出了几回,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去愤怒什么的时候,他的囚室门又被人敲响了。
安宁睁开眼睛,就看到闻声坐在他的囚室外。
结局
【作家想说的话:】
这个比较短,就这样啦,明天停一天,后天更新一个番外化猫记,之后再停两天开下一个世界。
闻声坐在萧白缈一直以来坐的那把椅子上,他毫发无伤,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作战服,与安宁身上散发着酸臭的衣服对比鲜明。他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脖子上一个鲜红的牙印清晰可见。
浓浓的遗憾涌了上来,安宁本来以为他这次回不来的。
他从狭窄的铁架床上起身,走到囚室的门口。
“你的任务完成了?”
“是的。”闻声冲他挑起嘴角,“很顺利,他们封锁了消息,今天夜里,我们会再发动一次突袭。”
“恭喜啊。”安宁也挑起嘴角,不那么衷心地祝贺道。
“这边的战况已经不需要太担心了,我已经接到了通知,很快就会去支援其他战场。”闻声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因为这次的任务,我的军衔又升了一级,将军说今后支援部队的事会全权交给我负责,战争结束后,我就会回首都星,逐步接替他的部分工作。对了,他今天正式收我做了养子,安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会为我高兴吗?”
安宁已经连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恍恍惚惚,只觉得特别无力。
他拥有着绝无仅有的优势,重活一世,他俨然就是一个先知,他清楚地知道周围所有事情的走向,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怎样让自己从中获利。
他想不明白,自己已经掌握了改变命运的一切条件,可是为什么,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一切却又回到了原点呢?
“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