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将着这点聊剩有无的甜蜜当作至真至贵的宝物,日复一日咀嚼回味,凭借这点,他才不至于濒临崩溃。

“这群资本主义的狗崽子们不把人命当命,fuck,死了人或许能让他们更兴奋些。”黑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从车里抬出来的人,四周疯狂的喝彩声愈发刺耳。

或许这场上没几个人和他搭话,想随意找人聊聊天,以倾泻一下心中深深压下来的恐慌:“我老婆得了血癌,每天都需要大笔大笔的钱...我必须过来跑车,不来这儿我没法在其他地方赚到钱...”

“我看着她一天天干瘦下去,头发也掉光了,见鬼,她从前真的很好看,现在我都不敢让她看一眼镜子...”

“这是有钱人的世界,我们这种人的命就是贱,但就算命再贱,我也不想她那么莫名其妙死了..她从前真的很好看。”男人一遍又一遍重复:“如果不是得病了...”

祁阔沉默了很久,身心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一刻,他忽然和周迟感同身受。

世界的天平,真的会义无反顾偏向那些什么都不缺的人,而他就是受益者。

“我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有伟大的事业,我想支持他。”他开口了,声音干涩。

那人表情有些惊讶,这种在地下赛车场赌命的人不是患了绝症就是欠了天大的窟窿,现在这个身穿范思哲外套长相不赖的亚裔却一脸平静的说为了喜欢的人赛车。

他只差把嘿老兄,你脑子里是不是有个大洞说出来。

兀地,手机里嗡嗡震动两声,周迟给他回消息了。

他打开手机,看自己和周迟的聊天记录。

来之前,他问过周迟一句话,远远超乎了投资商的身份。

他说:“我之前和你聊过,那个很爱的前对象,我试过放弃,但怎么都割舍不掉,我是否应该追随自己的心?”

周迟回了消息,他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一句话。

“我干涉不了您的选择。”

“但坐以待毙向来不是我的作风。”

祁阔弯了弯唇角,把手机贴在心口。

......

北京,郊区的棋室内。

下午三点钟,周迟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眼前是熟悉又奢靡的古风装修,有处大大的戏台子,他面前不伦不类摆了一张方形实木牌桌,除他之外,其余三个男人均身价不凡。

阎承海,曾经在这间棋室里羞辱过他的人,被他当场扇得嘴角冒血,人丢到家里不说,还被迫停了三个月职。

陈嘉行,更不用提,如今公司溃于一堤,总裁名号名存实亡,却依旧死死守着这片打拼下的土地寸步不让。

还有位周迟不大清楚名头,依稀能记得这张脸,也曾戏弄过他,只是没得到什么好脸色罢了。

戏台子上正咿咿呀呀唱着霸王别姬的经典台词“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这是什么失败者联盟吗?周迟轻轻一笑,竟然觉得有种诡异的相应感。

一大早,陈嘉行就给周迟递了邀请,说来棋室喝喝茶下下棋,顺便谈一下收购嘉宏的事。

他知道周迟野心不小,冷眼旁观至今,就是为了一口吞下他耕耘已久的土地。

果然,周迟来了,且是单刀赴会。

身姿窈窕的荷官在一旁伫立,细细端详这位新人。

周迟眉眼深黑,敛目间似乎都有种气定神闲的从容,但眼神却很锋利,在抬眸时,不经意间能迸发出猎豹一般的嚣张。

她不是没见到过容貌优越的赌客,但这样年轻又自信的人她绝对第一回遇见,即便这间赌牌室人群熙攘,也能让人将第一眼放到他身上,挪不开来。

忽然,周迟敏锐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犀利的转头。

她措不及防被逮了个正着,直直撞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正心神慌乱之时,周迟淡淡对她点了点头,又转过了视线。

那一瞬间的心悸,让她几乎想立刻脱口而出,提醒这个年轻人:这牌桌上的人都是人精,会不择手段出千!

可最后还是生生咽下那句话,垂首站在一旁。起蛾裙叭?浭薪

“周迟。”阎承海褪去那一身冰凉的警服,唇齿间咂磨这两个字,玩味又旖旎道:“你带的一个箱子,里面撑死了两百万人民币,能玩几局呢?”

“你知道赌输的话,下场是什么吗?”

“清楚。”周迟脸色平静:“跪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们挨个口。”

“不不不,我可不像这群混蛋,舍不得让美人受辱。”另一个男人笑了:“宝贝,我们可以回家,慢慢来。”

周遭奚落的嘲讽不绝于耳,有男人要轻佻地伸手去摸他的脸颊,言语狎昵:“不够赌钱的话我也可以借给你。”

他们在乎这个二十岁的男孩搞出多大的动静吗?丝毫不在意,不过是想去瞻仰一下这男孩的模样,为此丢出几百万博美人一笑也物超所值。

阎承海静静盯着他,黑眸格外幽深,这场局里明显他是地位最高那一位,看了周迟半晌,他忽然奇怪道:“我查过你的资料,一直很好奇。”

“你从大山里爬出来,混到这种地位,背靠段家,身边还有祁斯贤的庇护,已经很难得了,你究竟想干些什么?”

“《六国论》里有一句话,以地事秦,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周迟顿了顿,淡淡道:“只是不想贪图一时的安稳,蒙蔽双眼而已。”

全场忽然安静了一瞬。

荷官开始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