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敖炽突然收起跟我斗嘴的心,看向门外,“未知怎么还没回来?”
是不太对劲,以这小丫头的脚力,就算用滚的也该滚回来了。
出门,街上行人不多不少,忙着回家吃饭的人里,没有哪个是未知。糕饼店、糖画摊,所有未知爱去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影。她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改变计划的孩子,既然她决定了跟浆糊赛跑,就一定会完成这件事之后,再去干别的。宋家位于相思里另一端的末尾,跟不停刚好摆在一条直路的两端,顶多五六百天米的距离,很近。而我跟敖炽几乎将灵力提升到最高点,却也捕捉不到未知的任何气息。
未知丢了?!我们迅速回到不停,要浆糊把下课后的所有事情全部跟我们讲一遍。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们以宋家为起点往家里跑,我们一起出发,小蝶还给我们发令,说要当裁判呢。我一口气就跑回来了。”浆糊一口气说完,不加掩饰的担心霸占了他脸上的每块肌肉,“未知真的不见啦?”
我点头。浆糊扭头就跑:“我去找!”
敖炽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从现在起,你留在不停哪里都不许去。我跟你妈会去找。”
“不要!”浆糊不妥协地踢着腿,“妹妹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见的,我要负责的!”
浆糊很少管未知叫妹妹。但许多时候,称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一直在那个位置上,从未被挪动。
“这件事并不是你的责任。”我把浆糊解救下来,轻轻摁住他的肩膀,“如果你一定要为这件事尽点力,就留在不停跟三斤叔叔一起把晚饭准备好,等我们把未知找回来,再把所有的糖醋排骨都给她吃。如何?”
浆糊想了想,伸出小手指:“你们把她带回来,我以后都不跟她争糖醋排骨!说定了!”
我点头,慎重地跟他拉了勾。
胖三斤问我:“附近都找过了?”
“连公用的厕所都没放过!”敖炽皱眉。
“不光是用眼睛找的吧?”胖三斤又问。
“我们今天耗费的灵力,足够小妖怪们修炼五十年。”我坦白道。
总是一副欢乐脸的胖三斤第一次严肃起来,“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小未知已经不在你二人能掌握的范围之内,二是她还在附近,只是被‘藏’起来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敖炽没好气道。又对我说:“我再出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我把浆糊推到胖三斤身边:“替我看好这一只。
胖三斤在我们身后喊:“去找找聂大人吧,人多好办事,官府经常处理这种拐卖孩童的案子,很有经验!”
敖炽听了,愤愤回头:“你家孩子才被拐卖了!娘娘腔!”
胖三斤无辜的脸,“我是好意……”
暮色渐浓,我们问了她可能经过的每条路线上的路人与摊贩,相思里的蚂蚁洞都搜索过几遍了,未知依然下落不明。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失在离家门五百米距离之内。
站在人烟渐稀的街头,敖炽的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焦躁与暴怒,他只是特别坚定地问我:“咋家闺女不是那么容易被拐卖的吧?她可是我敖炽的女儿呢。”
丢了女儿的父亲,需要支持,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当然不会”,我握紧他的手,未知跟浆糊原本就不是普通孩子,他们成长的速度,尤其是心智这块,根本不能拿正常标准来衡量。一块糖就想骗走未知是不可能的,十块也不行。但是如果她不是被拐走,而是真的被‘有心人’绑走了呢?她虽然会飞会吐火,但始终还是个武力值低下的孩子,她还没有对抗刻意的险恶的能力。
我急,我慌,可我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跟敖炽说我已经无法控制地脑补到未知被坏人抓去塞进炉子里炼丹的场而。
轰隆!一声闷雷又在头顶炸开,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蝶? "敖炽突然说, “浆糊说,小蝶要当他们的裁判,那么她就是最后见到未知的人?”
我们都认识小蝶,她是宋氏夫妇的独生女,七八岁的年纪,早在我把未知送去学习之前,她们便常在一起玩耍,小蝶还来过不停,跟未知浆糊一起捉蜻蜓,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像个小姐姐一样照顾着他们。
我跟敖炽立刻再次往宋家赶去,之所以说再次,是因为之前我们已经去过一次,宋先生说未知他们下课后就离开,并没有返回,还很着急地表示要出门帮我们一起找,但被我们婉拒了,那宋先生虽写得一手好书法,奈何一介文弱书生,去也是白去。更重要的是,宋先生受了伤,左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说走路不小心撞树上了……唉。
我跟敖炽跑得比风都快,眨眼间已在宋家门口。
宋夫人开的门,她身形一贯消瘦,右手上缠着纱布,隐隐透着血迹,开个门都吃力。
“是老板娘啊。”她见了我们,神色并不太自然,“未知可有下落?”
我摇头:“暂时还没有。你家小蝶在吗?我们有些事想问她。”
她本能地回头看了看,说:“在。你们进来说。”
“你的手怎么了?”我问她。
“方才做饭时不当心,割伤了手指。不碍事。”她尴尬地笑笑,“我至今都不太擅长拿刀。”
宋夫人本姓什么全名什么我都不知道,只听宋先生喊她阿藤,熟络之后我也喊她阿藤,连未知都叫她阿藤老师,是个十分秀丽娴雅的女子,说话的声音总是低顺温柔,但那一手飞针走线的本事足称鱼门国之最。她绣的任何图案,都鲜活得像要从布料上跳下来。作为一个织围巾都能织成梯形的手工渣,我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还专门跟她学过几次如何顺利地钉扣子,她十分耐心地教我,虽然我是个笨学生,但起码现在不会把扣子钉成鸡屁股了。对阿藤的喜欢,也是我把未知送到她这里学习的原因之一,毕竟还是女儿家,感受一下针线女红总好过天天跟她的狂野亲爹学拳脚功夫,我是真怕未知长大后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别……
天已黑尽,宋家小院里不知何故并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团。但我还是一眼看到了几张东倒西歪的桌椅,那块地方平日里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孩子们就坐在那里,阿藤喜欢在院子里教小丫头们刺绣,小男生们则跟着宋先生在屋子里学习书法,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又各不相扰。
“是老鼠。”阿藤看出我的疑惑,主动道,“刚才我拿扫帚赶它时不小心弄的。”
空气里,飘荡着一层刺鼻的硫磺味。里屋,硫磺的气味更浓。宋先生正在跟小蝶说话,小姑娘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窝在父亲怀里,缩成一团,一根手指上缠着纱布。见了我们,宋先生正要起身,却被小蝶死死拉住不让他离开,他只好抱歉地笑笑,又笑切地问:“未知找到没有?”
“没。”我看着小蝶, “所以才来问问小蝶,我想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未知的人。”
“啊? ”宋先生愣了愣,转头问小蝶, “是这样么?您的没有听你提起过?”
小蝶把头埋得很低,只摇头,不说话。
阿藤走上前,心疼地把女儿揽在怀里,抱得紧紧,生怕被谁抢了似的。
敖炽想冲上去,被我拽住。我蹲到小蝶面前,摸了摸她明显发冷的小脸,尽量温和地问:“小蝶,今天未知跟浆糊赛跑,你是不是给他们当裁判呀?”
小蝶从母亲怀里勉强露出睑来,小声说:“是。”
“浆糊是不是跑得很快,把未知远远甩在身后?”
小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