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凶手!唐家那对母子也是!”这男人身上残存的理智与风度已经荡然无存,他在聂巧人的挟制下像个疯子一样喊叫,“害死我女儿的人,还想嫁人当新娘?做梦!她要死,她的夫君也要陪葬!”喊着喊着,他又开始怪笑:“你们去找啊,快去找啊!李扣子在等你们、她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我要看着她活活饿死,嘿嘿!

场面略为混乱,石姨急得跺脚,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我则迅速在脑子里计算李扣子被抓走到现在已经过了近六天,以她的身板儿,仅仅不吃饭不喝水没有其他折磨的话,乐观估计顶多能撑到七天。

天时间,如果一天之内我们找不到她,凶多吉少要是这里也有虫人就好了,这帮见钱眼开的妖怪,没有它们找不到的人。可这里是鱼门国,我没有多余的支援“你既然能从怨毒里看到死者们的记忆,就不能也去看看那个疯子的记忆么?”石姨突然想到了一个她认为的妙计你以为我是神么?只要摸摸他的头就能知道他的底细?”我皱眉道,“他跟鲁正不同,鲁正神志不清,对外界是没有防备的,所以我能用探魂之术窥得其记忆的片段而这个男人本就心思深沉,执念又重,现下又正是癫狂之时,就算我真进得去,也要耗费大量时间在那个虚无又危险的世界里与他缠斗,还不一定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石姨额头上冒出冷汗,回头扶住罂小姐:“你想想,你父亲最有可能把扣子藏到哪里?你是唯熟悉他跟罂冢的人了!

罂小姐无奈地摇头:“我确实不知,若我知晓扣子下落,老早就设法相救了。我害了她最开心的还是罂大人,他不停地笑,我们越着急,他越笑得厉害:“找啊,快去找他算准了我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李扣子,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他甚至算好了结局那便是就算我们知道了一切真相,也只能眼看着李扣子死掉,他不怕死,是因为他已经了无遗憾…唉,老妖怪居然被找人这件事难住了…我速调人手过来,只要人在罂冢,断没有寻不到人的道理。”聂巧人道。你找多少人来都没用,他这样自信,说明我们根木不可能循正常途径找到李扣子,哪怕你把器冢翻过来。”我摸着下巴思索,校尽脑汁地把自己代人到他的世界里,如果我是他,我会把人藏在哪里…五子机默默到我身边,间:“你们要找一个很难找的人?

乎又忘记了他的存在,摸摸他的头:“是的。你不是一直在听我们说话吗?

找到那个人,那个人就不会死了?“他又间。

对的。”我耐心道。

他看了围大人一眼,忽然走到他跟前,仰起头问:“伯伯,你讨厌那个人?所以要那个人死掉?

对!”他被聂巧人制住,动弹单不得,只能对着五子棋阴侧侧地笑,“真是个聪明的娃娃。你记住,只有抹掉让我们生气的人,我们才能活得快乐。

五子棋皱眉想了想,又走回来问我:“那个人很讨厌么?

真不知这孩子为何突然问这么多问题,我耐着性子道:“那是个姐姐,有人喜欢她有人讨厌她。但你得记住,抹掉别人从来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法子,不管你有多讨厌那个人。”我不能由着那个疯子乱救小孩。

五子棋转了转眼珠,转过头去对着罂大人说:“那么,伯伯你抹不掉那个人了,因为她不会死。

这是什么话?

五子棋低下头,伸出双手,口里默默念了几句什么,一道白光自他掌中而现,亮如星河,瞬时化为一柄雪白弯弓,式样古朴简单,连一条花纹都没有。

未知跟浆糊第一个叫出来,再没有比徒手变出一柄弯弓更神气的事了,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们的小伙伴。

看来,你身边的小娃,不管亲生与否都天赋异禀。”聂巧人认真说道石姨诧异地看着五子棋:“娃娃,你弄一柄弓出来做什五子棋握紧弯弓,右手搭在弦上,扭头看着石姨跟我:“你们见过那姐姐?

我们点头那就集中精力念着她的名字,想着她的模样,把手放到我肩头。”他如是吩咐神情安然自若,全无小孩子的稚气。

我跟石姨对视一眼,分别将手放到五子棋的肩膀上,照他所说,闭目默念着李扣子的名字,想着她的样子,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拿点心砸我的野丫头,我印象可深呢。

五子棋吸了口气,突然发力拉动弓弦,再一松手,一道斑潮彩光箭一般自弦上射出,在半空中化成一只蝴蝶的轮廓,在屋子里盘旋了几圈后,不紧不慢地飞出了窗口,最后停在离窗口不到十米远的空地上,又飞升到离地七八米的地方后,化成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弯弓消失在五子棋手中,他脸色路见苍白,一手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手指着窗外蝴蝶消失的地方:“人在那里。

众人面面相觑,我们的眼力一个比一个好,可那里除了空气,哪里有其他东四?

可是,罂大人的笑却停住了,一晃而过的紧张被我看在眼里“娃娃,你确定人在那里?”石姨跑到窗前,又跑回来,“你可不要寻我们开心!

不会错的。”五子棋说。

我迅速将罂大人与我对峙时的所有场面都过了一遍,发现这家伙打坐的方向一直是对着窗外,而且这么冷的天,他不关窗户…他还不止一次表达出要看着她死去的意思莫非,他真的一直在看着李扣子他看得见,我们看不见……他受伤的左眼,突然变成了我的焦点。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对聂巧人道:“把他抓紧了你要做什么!”他怒目而向,双手动弹不得就出脚来踢我,结果被我一脚踹到盖上,整个人跑了下来,我趁机出手,一把社掉了他左眼上的纱布。

一个黑洞,从纱布下漏出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不是得了眼病,而是没了一只眼睛。

没记错的话,敖炽揍人是家常便饭,但很少要别人的性命。但很多年前,他曾经斩杀过一只熊妖,原因是它将捉来的活人以“目牢”之术囚禁。所谓目牢,便是拿自己的眼睛做引,用咒力在任何他选中的地方造出一块“牢房”,地上、空中,甚至水下,都可以。在施术者眼中,这是一间随他意志而生的实在的牢房,可以进出自由,随时观赏但旁人眼中,这间牢房是不存在的,至于关在里头的人,除非咒术被破,到死都无法离开,不论如何挣扎喊叫,外人都是听不到的。但是一且咒术成功,施术者拿来做引的眼也就废了。敖炽说,会拿这种法子来囚禁别人的家伙,不是疯子,就是连自己都不放过的狠角色,不杀恐留大患那这个男人是哪种?他既是疯子,又比谁都清醒,想留住最爱的女儿,却用了最狠毒的方式。

幸好,我还记得敖炽是怎么破咒的,而且现场也正好有破咒的材料,遂赶紧拉了浆糊跑出门去,回来时,我手里托着一个汤圆大小的泥丸子,成分很简单,泥巴跟浆糊的童子尿来不跟众人解释、我对准大人的我眼,将泥丸子一巴掌拍了下去。

他叫一声、一缕灰烟从在他左眼上的泥巴里冒出来。

同一时间、石姨惊叫一声:“扣子!

方才还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半透明的房间,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里,两条锁紧紧扣住倒在地的李扣子,一件华丽至极的嫁衣挂在她的正对面,红得,乍跟一看却像个塑女子、默主视着跪在眼前的人,寒意顿生。

真是会选地方我飞身跃出窗外,刚一触到房间、整个空间便失去了支撑,半透明的墙壁瞬间消失、我赶紧托住坠下的李扣于、平稳落地。不远处,躺着那件嫁衣,粘了泥巴,孤零零、脏兮兮。

赶紧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微,但好歹是活下来了、本就瘦小的人,脸颜都去了,嘴昏干得裂出了血口子。

石姨疯子似的扑出来、一把抱住她、一会儿喊她名字,一会儿听她心跳,又是哭又七手八把她抬回房中,先倒了一小杯水给她喝下去,见她呼吸稍微顺畅了些,才又倒了一杯水让她喝。第二杯水时、她已然有了知觉、微微睁开眼、抬起手抱住水杯,大口大口地国一慢点慢点,别急、小呛着!”石姨红着跟睛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没事。

未知从完里出一块柱花糖给我:“给姐姐吃,我觉得她肯定很饿了。

糖来得真是时候,我将它尽量掰碎,递到李扣子面前:“吃吧。先吃一块糖,级会儿再进食费力地坐起来,看我眼,接过糖一口塞进去皆大欢喜的结局啊只有一个人使使地坐在地上,捂着左眼,指着李扣子:“你为何还活着……为”说着,他跟神变,突然从地上弹起,疯狂地朝这边扑过来。

啪!聂巧人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

“他已经闹得够久了。”他吁了口气,看着趴在地上的罂大人。

罂小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李扣子身边,咚一声跪下来。

罂小姐?”她的声音还很虚弱,“你这是做什么?”

“我几乎害了你的性命。”她红肿着眼睛,用力朝她磕了个头,对不起。李扣子伸手挡住她,说:“我接了你的生意,自然要完成。那是你家的家神,你还能大义灭亲,我还是佩服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泪如雨下,“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只是……只是嫉妒它!

李扣子疑惑地看着她:“嫉妒?我不明白。”

“没事,这些都不要紧了。”她笑着擦去眼泪,“你活着,我就安心了…彻底安心了……说罢,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把一生的压抑都化在了这口气里。

“罂小姐?”我连忙扶住歪倒的她“别喊我罂小姐了…”她气若游丝,嘴角却挂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我野狗抢过骨头,我打不过它。冬天我曾经跟野猫挤在一起取暖,它们老在我脚上拉尿,臭烘烘的。我没有名字,我是街边一个小叫花子。姐姐,你说我这样的人,如此槽糕的一生,死了能不能去极乐世界“我不知道。”我反问她,“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你还会跟他走么?

我不知道。”她笑,“时光不会重来。

“那就跟着它走吧,别留在原处。”我握着她冰凉的手,看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姐姐,我看见你身上有光……”弥留之际的她,嘴唇动着,“很暖和,很想靠近……姐姐,别把我……葬在罂冢。

她的手,渐渐从我手里滑了下去房间里静得只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罂小姐……罂小姐?”李扣子摇了摇她的手臂,一下,两下她死了。”我拉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