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这倒新鲜了,当我还是一棵树的时候,常常有小动物在我脚下休憩或者觅食,在我们这些有灵气的树妖脚下,通常都长了可口的菌类或者野果,那些小动物经常寻香而来。而我们最不欢迎的,大概就是刺猬或者豪猪了,它们一靠近,身上的刺多多少少会刺到我们的身体,虽说不上疼痛,但也扎的很不舒服。我是在许多年许多年后,灵力滋长到可以驱赶小兽的时候,才没有再让刺猬之类靠近我,而暮的修为比我低了太多,她不可能拒绝刺猬的靠近。

“吹牛!”我哼了一声。

“真的!”她的树枝摇晃的更厉害了。

“那你现在施展一下魅力,让刺猬军团回家如何?”我最爱顺水推舟。

“看我的!”她也哼了一声,突然扯开嗓子,对刺猬军团大喊了一声,“长刺的丑八怪,给我滚远点!”

我还以为她有什么高明的法子……但,我脚下的叽叽声突然消失了,刺猬军团们停止了一切示威行动,都仰着头,愣愣的看着暮。几秒钟后,我隐隐听到有人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刺猬军团们身上发出了奇异的光线,消失了。片刻后,后院一片清净,地上只留着一撮撮白白的盐粒。

刺猬军团,是用盐粒变出来的?!从暮身上跳下来,我四处探看,确实只有盐,连根刺猬毛都没。几分钟后,九厥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拎了一袋水果和一只烤鸡,说刚才是出去买吃的给刺猬,也许它们只是饿了,来讨食的。

鬼才信他!明明都是他自己爱吃的!

“我以为你们会干掉这些刺猬。”一个年轻男人,潇潇洒洒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停在我面前,深色的中长猎装,帅气的黑色军靴,一头与年龄和不相称的银白短发,无可挑剔的五官上,是无限揶揄的神情,一条用黑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细声,系在他的额间,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气味。这个,不是妖怪,是神仙。

“酿酒仙官,好久不见。”他朝九厥微一颔首。

九厥盯了他半天,把水果扔到一旁,见了瘟神似的跳到一旁,顺便还拽上了我,嫌弃万分的看着男子道:“哎哟,你来这里干啥,整个天界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了!”说着,又对我附耳道,“别靠近这家伙,不然小心离婚!”

“天界之中,没几个人是你想见的吧。不然你也不会老躲在人界了。”银发男子回敬道。

太跳跃了,一个突然出现的,跟九厥认识的,很可能是神仙的男人,跟我离婚不离婚有什么关系!离不离不得我跟敖炽说了算么!“如果是别的妖怪,遇到刚刚的情景,大概已经出手了。”银发男突然严肃起来,看着我,“说明,我找对人了。”

“嗯?”我挑眉。

“对弱小动物心存善意的人,坏起来也有个限度。”他朝我走过来,“小广告是我专门让一只刺猬小妖来贴的,一定要贴在你能看到的地方,刺猬大军你也看到了,是盐粒变的,只为了看看传说中的树妖老板娘,是不是真的面恶心善。”

“你说我人面兽心,可能我还高兴点。”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店还在装修,不管你什么来路,恕不接待!”

“你必须接待。”男子不依不饶,“你以为,那寻物广告上写的,都是假的么?”他的目光,在我的后院里上下左右移动,但,他不看暮所在的地方,总是刻意避过。

“放了它吧。”他看着顾无名手里的刺猬小犯人,用命令的口吻向我求情。

“它是人质!”反正我已经面恶了,不妨再恶一点,“既然您这么说,那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说不清楚就永远不要走了。对付神仙,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哎哟,你疯了呀!还把他留下来!你知道他是谁?”九厥把我拽到一旁,朝男人怒了努嘴。

“你同事?”我跟天界又不熟,哪知道这怪人的背景。

“狗屁同事!”九厥压低声音,“这厮是月老身边的黑娘!专做跟红娘相反的事!”

“黑娘?!”我知道亲娘伪娘红娘,但真是第一次听到黑娘。

“专门负责拆散人间感情的天界公务员!”九厥又加强了语气,“听好了,不知是爱情,是感情,包括亲情友情,甚至跟宠物之间的感情!”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更应该把这个男人留下来秉烛夜谈了。虽然九厥像被人踩了尾巴,可我却没有从这个男性“黑娘”身上感受到任何不怀好意的企图,在我一闪而过的第六七八感里,总觉得他应该是个善良敦厚,乃至于十分无助的一个男人,就像刺猬,因为害怕,才竖起身上的刺,让人不得接近。我一点也不怕他,真的。

让玄去再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我请他坐下。他笑笑,坐下来,但刻意把椅子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暮。

下雨的时候,人们总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的,何况还是寒冬里的雨水。忘川市草帽街118号的云上坊C楼的管理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对住在十九楼的那个小姑娘,总是心存疑惑的。

不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是因为每次下雨的时候,她都会出门,而且永远只穿一件红色大衣,打一把黑色雨伞,默默走出门去,跟谁也不打招呼,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管理员说,这姑娘看起来真像那些恐怖片里的女主,红衣裳,长头发,怪异的举止。

她刚刚搬来这里不到半个月,业主名册上,写着她的名字莫七夕。切,他们以为她没发觉他们怪异的打量么,身上这件红色大衣就是她的“工作服”,只要她还是天界月老殿里的小红娘,这衣裳就脱不下来。至于那把黑伞,是她从一个胆小鬼手里打劫来的。

月老那没记性的老家伙,肯定到现在还没发现她已经不在天界了吧,不然,为何这么久了还不派人来寻她或者抓她?最近,她差不多每天都要去市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的某间病房里,除了下雨的时候。她最讨厌下雨,更讨厌下雨的时候出门。

下雨她从不不出门,只有一次是例外。病房里住着他,眉清目秀,一表斯文,躺在病床上的原因是,跳楼自杀,但被楼下的行道树挡了一下,于是只有骨折。莫七夕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成功的小仙,她聪明利利落,任何事都能完成得很好,连接住从楼上坠下的他,也是那么恰到好处。但,偏偏就是他,让莫七夕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件做不好的事。她是在一年零一个月前见到他的。红娘们偷跑到人界玩耍,已经是月老殿里公开的秘密。那天是圣诞节,她穿着红衣,戴着红色的圣诞帽,吃冰淇林。大风一来,帽子飞了,他从对面而来,捡起帽子,拍掉灰土,还友善地给两手空空的她戴回头上,说,早点回家吧,小姑娘。于是,她觉得,这就是她的爱情了。他长得这么好,声音也这么好,对她也这么好。

月老总说爱人不易,这不是挺容易就爱上了么。然后,她越来越频繁地偷跑,第二次的相见,他根本不记得这红衣小丫头是谁。第三次的相见,她像一团无拘无束又大胆的火焰,直白地说,我爱上你了。他惊讶,坦白地跟她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他很爱她,半年后就要结婚了。原来,月老已经给他绑了红线。莫七夕失望地回了月老殿,好几个月没去看他。但是,她到底又去找他了,在他说过的,结婚那天。她没想搞破坏,只想远远地看看,然后回去。

可是,他没有跟他的未婚妻结婚,她只看到他跟那个女人,在家中激烈的争吵,什么出国,什么前途,反正是她听不懂的。然后,那女人甩门而去。

他们不是被绑了红线的爱侣么,为什么还要吵架?

她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她又留了下来,悄悄地旁观着他的一举一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们仍然见面,但是吵架总是多于甜蜜,她看到他经常在深夜醉酒,抱着她的照片哭,哭完又把照片撕个粉碎;他的未婚妻,也终日愁眉不展,摸着手指上他送的戒指,欲取又难取的样子。

莫七夕根据她得经验断定,月老果然是糊涂了,整天乱绑红线,他们没有感情了,爱着的人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她得帮他,也是帮自己。可是,怎么帮呢,她不可能像那些职位高的大红娘,有机会接近红线房搞破坏,再说,就算让她找到了他的红线,也剪不了,因为她没有剪子。

没有感情的人,一刀两断是最好的。可是,怎么弄呢?她想了许多办法都不行,可她不甘放弃,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月前,居然真背他撞到了一个天赐良机。

原来,想断掉他人感情的人,不止她一个。

那天,躲在月老花园里发愁想办法,看到那个跟她不是一个部门,平时极少有交流的黑娘,鬼鬼祟祟的从月老的藏宝室里溜出来,怀里抱着一把黑娘伞。

月老负责连接天下姻缘感情,也负责解开这些感情。“解开”的方式通常分成两种,一种是让红娘一刀子剪段某些怨偶的红线,可这非真要拆散,而是个两人更多冷静考虑的时间,时机一到若两人的缘分未尽,这红线是可以接上的。

另一种,则要出动那把黑娘伞了。只要在下雨的时候,将伞撑到要拆散的两人头上,这两个人不管有无红线绑住,是夫妻情侣还是亲人好友,所有感情都在这一瞬间一刀两断,有的甚至会反目成仇,而且被黑娘伞拆散的人,生生世世都不能再用红线拴上,不说做情侣,莫七七夕才不信呢,月老肯定又在吓唬人而已都是月老殿里的人,有什么碰不得的。

那天她一路尾随黑娘到了人界,原来他也去了忘川,这家伙必然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而姑娘又另有所属,所以他才利用职务之便,用黑娘伞断了他们的感情,再将姑娘据为己有!

连亲人都无缘再做。所以,月老对黑娘的工作很上心,对于要出动黑娘拆散的对象,他总是一再审核,一旦确定,举手无悔。而黑娘伞,每次用毕之后,都要交还到藏宝室,不得擅自使用。而且,月老还警告过,黑娘伞只能由黑娘使用,红娘们不得触碰,否则后患无穷,害人害己。

“你那么帅也会被打劫啊!”我真的很想笑!这个男人的打扮与言行,怎么看也应该是个冷面傲骨好身手的万人迷啊,可是他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打劫了,武器还只是块板砖而已。对了,他刚才还说了,他的名字叫木耳。

“我好好地走着,她突然跳出来,当然会被吓一跳!”他难堪的恨了我一眼,“麻烦你不要再纠结这个还有我的名字,我知道你想笑”

“黑木耳啊,你的胆子真小”我脱口而出,然后我强迫自己回到严肃状态,“你搞那么多花样来试探我,又跟我讲这些,难道是想让我帮你找回那把黑娘伞?”

我应不应该答应帮他呢,惹恼了他,会不会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我和敖炽搞离婚了呢?!

“对”木耳点头“这件事必须找个天界之外的稳妥人来办。就是你。”

“切,你跟莫七夕是同事,你都找不到她,我上哪儿找去!”我摆手“不去。”

九厥也来帮腔,说:“我劝你还是把实情跟月老坦白吧,你这事可大可小,月老这人素来宽厚,也只有他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莫七夕跟黑娘伞。”